黑云压城,血火鏖兵
北漠进攻的号角,如同死神的召唤,穿透风雪,响彻镇北关内外。压抑了许久的战争阴云,终于化作倾盆血雨。
城头上,赵庆云顶盔掼甲,按剑而立,面色冷峻如万载寒冰。他早已预料到北漠会趁虚而入,但当亲眼看到那无边无际、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北漠骑兵时,心头依然沉甸甸的。北疆精锐虽悍勇,但连番内耗,军心士气难免受影响,更要命的是,皇帝中毒昏迷、高层暗流汹涌的阴影,始终笼罩在将士心头。
“将士们!”赵庆云声如洪钟,响彻城头,“北漠蛮夷,狼子野心,趁我北疆多事之秋,兴兵来犯!关城之后,是我父老乡亲,是我大胤河山!王爷虽在病中,但我等北疆儿郎,热血未冷!今日,便让这些蛮子看看,什么是大胤边军的脊梁!人在城在,城亡人亡!杀!”
“杀!杀!杀!”城头守军齐声怒吼,声浪震天,暂时驱散了部分阴霾。弓弩手就位,滚木礌石、热油金汁准备就绪,投石机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北漠骑兵并未直接冲击高耸的城墙,而是在弓箭射程外开始游走、集结,同时,大量的步兵扛着简陋却实用的云梯、推着包覆湿牛皮的大型攻城槌,如同移动的森林,缓缓压上。更有数十架简陋却威力不小的投石车被推至阵前,开始抛射巨石和燃烧的油罐。
“避石!灭火!”各级将官嘶声呼喝。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巨石呼啸着砸在城墙上,碎石飞溅;燃烧的油罐在城头炸开,火焰升腾;箭矢如同飞蝗般在空中交错,每时每刻都有人惨叫着倒下。
北漠士兵悍不畏死,在箭雨和擂石的打击下,踏着同伴的尸体,将云梯一次次搭上城头,如同蚂蚁般向上攀爬。守军则用长矛捅刺,用刀斧劈砍,将滚烫的热油和金汁倾泻而下,城墙上很快就被鲜血和焦糊的气味笼罩。
赵庆云亲自坐镇最吃紧的西门,韩青则统领影卫和机动部队,随时支援各处险情。阿月也出现在了城楼后方,指挥着临时征调的民夫和健妇,运送伤员、箭矢和守城物资。她的出现,一定程度上稳定了后方的人心。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北漠的攻势一波猛过一波,守军伤亡逐渐增加,但凭借坚固的城防和决死的意志,始终将敌人牢牢挡在城墙之外。
然而,北漠统帅显然也预料到了攻坚的困难。就在西门激战正酣时,东门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警钟和喊杀声!
“报——将军!东门发现小股北漠精兵,用飞爪钩索趁乱攀上城墙,正在与我守军肉搏!敌军后续部队正猛攻东门!”
“调西门预备队,速援东门!”赵庆云果断下令,但心中却是一凛。北漠这是声东击西,或者多点开花,企图分散守军兵力,寻找突破口。
他正准备亲自赶往东门督战,一名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上城楼,嘶声道:“将军!不好了!城内……城内多处起火!疑似有奸细细作纵火!粮仓、武库附近均有骚乱!”
“什么?!”赵庆云目眦欲裂。外有强敌,内有奸细!这是要彻底绝了北疆的生路!
“韩青!你带影卫,即刻回城,镇压骚乱,捉拿奸细!凡有趁乱生事者,格杀勿论!”赵庆云几乎是吼出来的。
“将军,您的安危……”韩青急道。
“执行军令!”赵庆云斩钉截铁,“城在我在!快去!”
韩青咬牙,带着一批影卫迅速下城。
城内火起,浓烟滚滚,哭喊声、厮杀声从不同方向传来,显然奸细数量不少,且组织严密。这无疑给本就承受巨大压力的守城军民心头,又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阿月也接到了城内起火的消息,她立刻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制造混乱,很可能是调虎离山,或者是为了配合某种更隐蔽的行动——比如,对依旧昏迷的小皇帝下手!
“加强驿馆守卫!任何人不得靠近!所有试图闯入者,无需请示,就地格杀!”阿月对身边的心腹死士下令,眼神凌厉如刀。她留下部分人继续协助城防,自己带着最精锐的几人,迅速返回驿馆方向。
果然,驿馆外围已经发生了小规模冲突。数十名蒙面黑衣人试图强行突破守卫,与阿月留下的护卫及后来增援的军士厮杀在一起。这些黑衣人武艺高强,出手狠辣,绝非普通细作。
“保护陛下!”阿月娇叱一声,手中已多了一对草原风格的弯刀,身形如电,加入战团。刀光闪烁,寒气逼人,她武艺竟也极高,瞬间便斩杀两名黑衣人。
然而,黑衣人数量众多,且似乎早有预谋,分出几人死死缠住阿月等人,另有几人则从侧面翻墙而入,直扑赵琰所在的寝殿!
寝殿内,只有两名草原侍女守护在昏迷的赵琰床边。看到破窗而入的黑衣人,她们惊恐地尖叫起来,却依然勇敢地挡在床前。
就在一名黑衣人的刀即将落下之际——
床上原本昏迷不醒的赵琰,眼睛猛地睁开!
那眼中再无半分孩童的懵懂与虚弱,只有一片冰封万里的深沉与锐利,如同蛰伏已久的幼龙,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他小小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弹起,并非躲避,而是迎着刀锋,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黑衣人持刀的手腕内侧!
“呃!”黑衣人闷哼一声,只觉手腕剧痛酸麻,长刀“当啷”脱手。
赵琰动作不停,身形如鬼魅般滑到黑衣人侧面,小手一翻,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如发丝、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金针,闪电般刺入黑衣人颈侧穴位!
黑衣人双眼猛地凸出,浑身抽搐,瞬间瘫软倒地,没了声息。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另外两名破窗而入的黑衣人甚至没反应过来,赵琰已如法炮制,金针连闪,两人同样无声无息地倒下。
两名侍女惊呆了,傻傻地看着那个站在床边、面色平静、眼神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小小身影。
赵琰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径直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激烈的厮杀声传入耳中,他望着城中多处升起的浓烟和火光,以及远方城墙上惨烈的攻防战,稚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传朕口谕,”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两名侍女的耳中,“令赵庆云,不必分心城内奸细,全力守城。朕,无恙。”
侍女之一打了个寒颤,连忙应道:“是……是,陛下!”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传令。
赵琰则走到桌边,拿起茶杯,慢慢啜饮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目光投向岐都的方向,低声自语,只有自己能听见:
“皇祖母,王叔……你们送的这份‘大礼’,朕收下了。北疆的血,不会白流。这江山,也该换个样子了。”
城外,北漠的进攻愈发疯狂;城内,火焰与厮杀仍在继续。但在这小小的寝殿内,一个八岁的孩童,却仿佛已经执掌了无形的权柄,静待着风暴过后,清扫棋盘的时刻。
而他指尖那抹幽蓝,与之前阿月用以救治他的金针,何其相似,却又似乎……更加致命。
(第五百二十一章 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