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知的声音在套房里落下,没有激起回音,却把空气砸出了一个洞。
张队刚嚼烂的烟屁股掉在地上,他自己没发觉。
“你说什么玩意儿?”他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周文海?天使之家的院长?”
齐云瑞的身体晃了一下,伸手扶住了沙发的靠背。
他盯着沈行知,想从对方的镜片后面,看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沈行知只是把平板电脑递了过去。
屏幕上,是一份医院的内部档案,病人照片一栏,赫然是周文海那张笑眯眯的胖脸,只是此刻没了血色,像发酵过度的面团。
“档案显示,他三天前因为‘急性心衰’入院,一直在ICU抢救。”沈行知说,“今晚,被一个自称是他侄子的人,强行办理了出院手续,签了‘后果自负’的免责书。”
“侄子?”张队的声音都变调了,“他妈的周泰!”
“不。”齐云瑞的目光还锁在屏幕上,声音沙哑,“签字的人,不是周泰。我查过周泰的笔迹,不一样。”
“车是他的,签字的不是他,病人是他叔。”张队感觉自己的脑子成了一锅粥,“这他妈是唱的哪一出?金蝉脱壳?”
“不是金蝉脱壳。”江月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们身后,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周文海。
“是鸠占鹊巢。”
她伸手,从茶几上拿起那张被他们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的货运单。
“这张单子上,收货人是周院长。”江月瑶用指尖点了点那行铅笔字,“他本来是等着收货的人。”
她抬起眼,看向众人。
“现在,他自己成了货。”
这个结论,比周泰是内鬼还要让人脊背发凉。
“为什么?”齐云瑞问,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把自己的一个重要负责人,当成材料?”
“不一定是材料。”沈行知推了推眼镜,“也可能是,一个容器。”
“一个装东西的,会移动的箱子。”
“没错。”江月瑶收回那张货运单,叠好,放回布包里,“这批货太重要,不能走常规渠道。用一个快死的重要人物当幌子,从医院直接运走,再送回天使之家这个最安全的老巢,谁也查不到。”
她顿了顿,继续说:“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可他们要运什么?”张队问,“那个纺织厂仓库里的东西,不都被我们截了吗?”
江月瑶没有回答。
她走回自己刚才坐着的地毯,从那一堆“破烂”里,捡起了那个已经耗尽能量,变得灰扑扑的石质阵盘。
她将阵盘托在掌心,另一只手,拿起了那枚刚刚重炼过的,闪着暗金色光泽的五帝钱。
她把铜钱,放在了阵盘的正中央。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曲歌。”她轻声开口。
“在!”曲歌立刻应声。
“把你算出的那三个‘终点站’,投到屏幕上。”
曲歌立刻操作。
液晶屏幕上,中国地图再次浮现。
三个黑洞般的漩涡,在地图上闪烁。
京市,皇家大剧院。
东海,蜃楼项目。
天海市,望云山。
江月瑶的眼睛依然闭着。
她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捻动着那枚放在阵盘上的铜钱。
那枚五帝钱,开始自己旋转起来。
起初很慢,像一个犹豫不决的陀螺。
随着江月瑶指尖捻动的频率加快,铜钱的转速也越来越快。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在房间里响起。
套房里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
齐云瑞和张队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
沈行知的目光,则落在了江月瑶的脸上。
她的脸色,比刚才炼器时更加苍白,额角有汗珠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铮!”
一声清脆的金属颤音。
那枚高速旋转的铜钱,猛地停了下来。
它的一角,像一根指针,死死地指向了屏幕上的一个位置。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那枚铜钱的方向,看了过去。
天海市,望云山。
“又是望云山?”张队失声叫了出来,“那地方不是已经被我们端了吗?”
“我们端的,只是流水线上的一个车间。”江月瑶睁开眼,声音有些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我们拔了插头,砸了机器。但那个工厂本身,那块地,那个被改造过的地脉,才是真正的‘祭台’。”
“永恒教的所有布局,那些‘加工厂’,那些‘运输线’,最终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就是那里。”
“他们要把从全国各地搜刮来的所有‘材料’,包括那个装了‘东西’的周文海,全部运到望云山。”
“在那座我们以为已经废弃的祭台上,举行那场最终的‘升神祭’。”
这个真相,像一座大山,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兜兜转转,查了这么多案子,抓了这么多人,最后发现,终点又回到了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