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城市还在沉睡,唯有市局心理实验室的灯光亮着。
陆昭坐在终端前,瞳孔映着屏幕上那一串被反复还原的字符——B3PWR07。
坐标清晰得近乎挑衅。
那是他梦中地图唯一标注的位置,也是“假楚教授”通过幻境强行植入的记忆坐标。
可此刻,他的手却在键盘上缓缓移动,没有上报,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调出昨晚实验全程的脑波录影,画面左侧是他在催眠椅中闭目静坐的身影,右侧则是密密麻麻的神经信号图谱。
θ波、α波、γ波交织如网。
他逐帧推进,目光锁定在每一次“幻影法官”开口的瞬间。
第三次重放时,他按下了暂停。
就在那句“你才是真凶”响起前0.8秒,自己的γ波出现了一次极其微弱的共振——不是情绪波动,也不是记忆闪回,而是一种近乎同步的频率牵引,仿佛有外力精准地拨动了他大脑的某根弦。
“他们在用我的记忆当导体……”陆昭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融进空调的低鸣,“可导体也有方向。”
他忽然笑了。
嘴角扬起的弧度很淡,却带着猎手终于看清陷阱机关时的冷意。
手指快速敲击,他打开一个加密文档,输入一串由符号与数字组成的暗码:△→□|11.23→7.19。
这是他与父亲之间的破案暗记。
十年前,在父亲牺牲前最后一次通话里,陆振华曾说:“线索闭环的时候,你会懂。”如今,这个闭环终于成型——有人想借他的意识挖出某个尘封已久的真相,但他们忘了,真正的侧写师,从不会只读表面信息。
门被推开,沈清走了进来,发梢还沾着晨露。
她没说话,只是将一份泛黄的档案袋拍在桌上。
“法院刚解封的,”她的声音冷静得像法庭上的结案陈词,“韩明远当年的精神病鉴定书,签名人叫‘楚志安’。”
陆昭翻开第一页,目光落在签名栏上。
笔迹工整,印章清晰,但执业编号查无记录。
“问题在于,”沈清俯身靠近屏幕,手划过证件扫描件,“现在这位‘楚教授’,身份证和司法认证上的名字是‘楚志恒’——差一个字,三个月前才获得临时资质,背景干净得不像真人。”
空气骤然凝滞。
陆昭缓缓抬头,脑海中那些曾被视为理论推演的碎片,此刻拼合成一条冰冷的逻辑链:为什么“假楚教授”总在强调代际创伤?
为什么反复暗示暴力倾向会遗传?
甚至在他尚未接受催眠前,就断言“你体内住着另一个你”?
这不是评估,是预埋。
他们在试图构建一种心理预期——让他相信自己可能失控,可能继承“凶手基因”,最终在幻境中自我定罪。
“他们要我看见自己判死刑。”陆昭低声道,“可法槌声来自背后。”
沈清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无需多言。
默契已在沉默中达成:不揭穿,不撤离,反向设局。
上午九点,实验室重归喧嚣。
陆昭主动提出复现实验:“残留意识干扰仍在影响判断,我需要彻底清除它。”
王队长眉头紧锁:“你确定?昨晚的情况太异常,再进去风险太大。”
“正因异常,才更要验证。”陆昭平静道,“如果连我自己都不敢面对潜意识,还谈什么破解真相?”
“假楚教授”站在一旁,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片刻后,他竟点头支持:“这正是司法心理干预的关键阶段。直面幻象,才能重构认知。”
老赵沉默地走上前,调整了脑波接收器的滤波参数,不动声色地将原始信号分流至一台独立硬盘。
小唐则默默检查EEG电极贴合度,眼神警惕。
催眠程序启动。
嗡——
低频音波缓缓注入耳道,灯光渐暗,陆昭闭上眼。
意识下沉,熟悉的雾气再度弥漫。
法庭轮廓浮现,黑袍法官高坐,锤落之前,宣判之声即将出口。
但这一次,陆昭没有等待。
他主动撕开记忆之门——
雨夜,十七岁生日那天。
父亲穿着湿透的警服冲进家门,手里攥着一份病历复印件,嘴唇颤抖:“小心医院……他们早就……”话未说完,枪声炸裂。
血迹喷溅的角度是37度,左肩中弹,倒地时右手仍护住文件袋。
这些真实细节如锚桩般扎入意识深处。
当“幻影法官”的声音再度响起:“陆昭,你犯有蓄意谋杀罪——”
“如果我是凶手,”他冷笑打断,“为什么所有受害者都死于左手切割?”
幻境猛地一震。
“而我——”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直视法官,“是右撇子。”
投影错乱,电流嘶鸣,整个虚拟空间开始扭曲崩塌。
而在现实世界,监测仪的曲线突然剧烈跳动。
小唐盯着屏幕,脸色骤变,脱口而出:“他的β波出现对抗性节律!像是在和谁‘对话’!”监测仪刺耳的警报声在实验室里炸开,像一根绷到极限的钢丝骤然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