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南,有条老街,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泛着微光。
街角开着一家绸缎庄,招牌上写着“梁记”二字,字迹遒劲,是城中一位老秀才的手笔。
店主梁彦,年过三十,生得眉目清朗,待人和气,是街坊口中“难得的好人”。
可这位好人,却有个难言之隐,他鼻子总不好。
这病说来也怪,起初只是清晨起来打两个喷嚏,流点清涕,梁彦也没当回事,只道是春寒料峭,受了点风。
可渐渐地,喷嚏不分昼夜,一痒就来,响若惊雷。
有时正与客人谈着生意,鼻尖一痒,便“阿嚏”一声,震得茶碗都晃,客人也吓一跳,生意自然黄了。
“梁兄,你这鼻子……可看过大夫?”
一位常客皱眉问道。
梁彦苦笑:“看了,城里七八个郎中都瞧过,药汤灌了几十副,针也扎过,可就是不见好。”
“莫不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客人压低声音。
梁彦摇头:“我平日行得正,做得端,哪会招邪?”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也发毛。
这病缠了他三年,日日昏沉,夜夜难眠,连妻子王氏都愁得瘦了一圈。
这一日,秋雨绵绵,梁彦躺在里屋的竹榻上,盖着薄被,昏昏欲睡。
窗外雨打芭蕉,声声入耳。
忽然,鼻中一阵奇痒,如百虫钻爬,他猛地坐起,来不及拿帕子,便“阿嚏——”一声大喷嚏打了出去!
这一声非同小可,竟似从肺腑深处炸出。
就听“啪嗒”一声,一个东西从他鼻孔喷出,掉在青砖地上,滚了两下,停住了。
梁彦揉着鼻子低头一看,顿时僵住。
那东西约莫指头大小,灰扑扑的,形如屋脊上的瓦狗。
四脚蹲伏,头颅微昂,竟像活物!
更诡异的是,它落地后,竟微微动了动,前爪一撑,竟在地上爬了起来!
“这是……什么妖物?”
梁彦心头狂跳,正欲起身细看,鼻中又是一痒。
“阿嚏!”
又是一声。
又一个“瓦狗”喷出,落地爬行。
“阿嚏!阿嚏!”
接连两声,地上又多了两个。
转眼间,四个“瓦狗”在地上蠢动,彼此凑近,头碰头,鼻嗅鼻,仿佛在辨认同类。
梁彦看得目瞪口呆,连呼吸都屏住了。
忽然,其中一个稍大的猛地张口,一口咬住最小的那个,竟生生吞了下去!
“啊!”梁彦惊叫出声。
那吞食者身体,竟瞬间胀大一圈,皮毛泛起诡异的光泽。
其余两个见状,非但不逃,反而扑向对方,撕咬起来。
片刻之间,又一个被吞,最后只剩下一个,身躯已如鼫鼠般大小,油光水滑,四足粗壮。
它缓缓转过头,一双黑豆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梁彦,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嘴角,仿佛刚享用了美餐。
“妖物!妖物!”
梁彦魂飞魄散,抄起榻边的藤杖就要打。
可那怪物动作极快,见人逼近,竟“嗖”地一窜,顺着梁彦的袜子便往上爬!
梁彦大惊,甩腿抖脚,可那东西如生了吸盘,紧贴不放,转眼已爬至大腿。
“王氏!王氏快来!”
梁彦嘶喊。
王氏闻声冲入,见丈夫手舞足蹈,裤腿里似有东西蠕动,吓得花容失色:“夫君!怎的了?”
“有东西!从我鼻子里出来的!快帮我!”
梁彦声音发颤。
王氏扑上来,一把抓住丈夫的裤脚,使劲往下拽。
可那怪物已钻入衣襟,顺着腰际爬行,所过之处,梁彦只觉如千针刺肤,又痒又痛。
“它……它进去了!”
梁彦脸色惨白,一把扯开外衣,扔在地上。
他赤着上身,双手在腰间摸索,突然指尖触到一块硬物,紧贴皮肤,纹丝不动。
“在这!在这!”
他用力去推,那东西却生了根;
他狠掐下去,顿时痛入骨髓,忍不住“哎哟”一声。
王氏凑近一看,只见丈夫腰侧赫然长出一个肉瘤,灰褐色,形如趴伏的老鼠,嘴眼紧闭,竟与那怪物一模一样!
“天爷……这……这如何是好?”
王氏瘫坐在地,泪如雨下。
梁彦呆立原地,冷汗涔涔。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一个雪夜,他曾路过城外乱葬岗,见一具无名尸首暴露荒野,心生怜悯,便解下外袍为其遮盖。
莫非……那尸首有怨,附了邪祟,趁他体虚时入体?
又或是,这病根本不是病,而是某种诅咒?
他越想越怕,整夜未眠。
次日,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去城外白云观求见老道长。
道长掐指一算,眉头紧锁:
“你体内有异物寄生,已与血肉相融,非药石可医。
此物名‘嚏蛊’,生于久郁之气,成于怨念之息。
若不及时斩除,恐将噬心夺魄。”
“那……可有解法?”
梁彦颤声问。
道长摇头:“除非你能寻得‘断念火’,焚其本源,否则……只能等它慢慢吞噬你的神智,最终沦为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