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青石板上的露珠还沾着夜的凉意，林尘已在小院中央展开了新一日的尝试。他手中的锈剑斜指地面，剑刃在晨雾中泛着极淡的寒芒，昨日刚褪去的几处锈迹，此刻在微光下露出更显坚实的暗银色金属 —— 这是七万次拔剑积淀的印记，也是他探索 “控势之法” 的底气。
今日的目标很明确：将周身外放的 “势” 完全收敛，做到剑动而气不溢。
林尘深吸一口气，双目微闭，意念如同紧绷的绳索，死死缠绕在眉心那处 “势” 的源头。他刻意收缩心神，试图将那股如同剑锋般锐利的气息，强行拽回体内，如同将泼洒的水强行倒回容器。
“锃！”
剑刃出鞘，声音却不再是往日的凝练，反而带着一丝滞涩。林尘能清晰地感觉到，强行收敛的气息在体内冲撞，如同被困住的野兽，顺着手臂经络乱蹿 —— 原本平稳的气血流动被打乱，右臂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剑刃出鞘的轨迹偏移了半寸，擦着晨雾中的水汽，带起一片细碎的水珠，落在青石板上溅出杂乱的水花。
“不对……” 林尘皱紧眉头，没有停歇，顺势挥剑横斩。气息在体内的冲撞愈发剧烈，他能 “看到”，剑刃周围的气流不再是对称的旋涡，而是呈现出扭曲的紊乱状态，原本能精准斩断的院角细竹，此刻却只削断了半截竹枝，剩下的部分歪斜着挂在枝头，摇摇欲坠。
更糟的是，当他试图收剑归鞘时，体内紊乱的气息突然顺着剑柄反噬，让他的手腕猛地一颤，剑尖重重撞在剑鞘边缘，发出 “叮” 的一声脆响，震得他虎口发麻。晨雾中，原本围绕他周身的微弱气流旋涡瞬间溃散，青石板上的露珠被震得四处飞溅，如同受惊的麻雀。
“又失败了。” 林尘收剑而立，胸口微微起伏，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强行控制不仅没能收敛气息，反而让它变得更加狂暴 —— 这股 “势” 如同山间的溪流，只能引导，不能堵截，越是用力压制，反弹就越是猛烈。
他走到院角的井边，打了一桶清水，用冷水泼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混乱的心神稍稍平复。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他不禁想起昨日酒剑仙留下的青铜令牌 —— 令牌上的剑痕似乎还残留着温和的灵气，当时那股灵气融入眉心时，气息曾短暂变得平稳，可他当时并未深究其中的关联。
“道法自然……”
脑海中突然闪过老道那句改变他修行之路的点拨，林尘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之前突破瓶颈时，他正是放弃了 “强行控制剑速”，转而 “引导意念跟随剑的轨迹”，才摸到 “神与剑合” 的门槛；如今面对气息的控制，是不是也该放弃 “强行收敛”，转而 “理解气息的本质”？
这个念头如同星火，在他心中迅速燎原。他重新回到青石板中央，没有急于拔剑，而是闭上双眼，将意念从 “控制” 转向 “观察”—— 他不再试图束缚眉心的 “势”，而是让它自然外放，同时仔细感知自己的心境与气息的关联。
当他心中只有剑，没有胜负、没有对手、没有任何杂念时，他能 “看到”，眉心的气息如同平静的湖面，缓缓向外扩散，速度缓慢而均匀，周围的晨雾只是微微波动，没有剧烈的紊乱；当他想起明日与张宏的对决，心中升起一丝战意时，气息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扩散速度加快，晨雾被切割成细碎的片段，院角的杂草也被压得更低；当他因为刚才的失败而心生焦躁时，气息突然变得紊乱，如同沸腾的开水，在体内四处冲撞，连手中的锈剑都微微颤动。
“原来如此！” 林尘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明悟的光芒。这股 “势” 的本质，竟是他心境的外显 —— 心定则气稳，心乱则气躁，心锐则气利。它不是独立存在的 “力量”，而是与他的意志、情绪、专注度深度绑定的 “影子”，想要控制它，必先控制自己的心境。
找到关键后，林尘没有立刻继续练剑，而是搬来一张石凳，坐在小院中央，闭上眼睛，开始了从未有过的 “静坐冥想”。这不是修仙者的灵力修炼，而是纯粹的心神梳理 —— 他要做的，是打磨自己的心境，让它如同被流水冲刷的顽石，褪去浮躁的棱角，变得澄澈而坚定。
晨光渐渐升高，晨雾缓缓散去，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碎影。林尘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如同院角的古井，不起波澜。他的意念如同温柔的手，轻轻梳理着脑海中的思绪：
他回想第一次拿起锈剑时的笨拙，那时的他连拔剑都要费尽全力，却从未想过放弃；他回想五万次拔剑时的瓶颈，那时的他日夜苦练，却始终无法突破，却依旧坚持；他回想与周猛的生死之战，那时的他面对死亡的威胁，却能保持冷静，最终一剑定胜负……
每一段经历，都像是一块磨刀石，在他的心境上留下打磨的痕迹。那些曾经的焦躁、迷茫、恐惧，在回忆的梳理中，渐渐转化为沉稳、坚定、从容。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心境的平复，眉心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平稳，如同温顺的羔羊，不再随意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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