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震想起六组办公室里那一张张紧绷却不肯放弃的脸,想起季洁分析线索时专注的眼神,心里那点犹豫渐渐散去。
不管张局做什么决定,他们能做的,就是把眼下的每一步都踩实了。
办公室里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却像拉满了的弓弦,透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
张局的指尖终于停下,抬眼看向杨震,眼神里有了决断的影子。
走廊里的脚步声消失在张局办公室门后。
孙局像被抽走了主心骨,后背轻轻往冰凉的墙壁上一靠,才稳住了微颤的腿。
他飞快地瞥了眼那扇紧闭的木门,转身猫着腰溜回自己办公室,反手带上门时,指节都在发紧。
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楚砚的号码像根刺,扎在通话记录最顶端。
孙局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终究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楚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刻意的平静,却掩不住急切,“喂?”
“楚秘书。”孙局立刻捂住话筒,声音压得像蚊子哼,眼睛还瞟着门口,“杨震回来了,刚进张局办公室。
手里拎着个厚厚的文件袋,鼓鼓囊囊的,看不清里面是啥。
进去有一会儿了,还没出来。”
听筒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楚砚咬牙的声音,语气冷得像淬了冰:“知道了。”
孙局仿佛能透过电话,看到他此刻紧锁的眉头——那眉头拧得极紧,怕是能夹住一只苍蝇。
“孙局。”楚砚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还得麻烦你再跑一趟腿。”
孙局心里“咯噔”一下,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事到如今,他早已被缠上,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语气里挤出几分谄媚:“楚秘书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自己人,有啥吩咐,你尽管开口。”
电话那头的楚砚勾起一抹冷笑,藏在办公桌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位高权重又如何?这世上的人,哪有没弱点的?
不是图名,就是图利,要么就是恋着那点权势富贵,或是放不下儿女情长。
他原本还没腾出手来对付杨震,没成想对方先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但没关系,等这阵风头过去,他有的是办法让杨震栽个跟头。
“帮我打听两件事。”楚砚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却透着阴鸷,“一是沈万山现在是死是活;
二是刑侦支队的赵铁军,是否被六组羁押?”
孙局心里又是一沉。
赵铁军?楚砚特意问起他,难不成……
他不敢深想,只连忙应道:“好,我这就去打听。
有消息了第一时间告诉你。”
“孙局是个明白人。”楚砚的语气缓和了些,带上了点许诺的意味,“放心,改天必有重谢。”
“重谢”两个字,像块糖,精准地砸在孙局的心坎上。
他脸上立刻堆起笑,连声音都轻快了几分,“客气,楚秘书太见外了。”
挂了电话,孙局捏着手机,站在原地愣了几秒。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亮斑,可他心里却像蒙着层灰。
他拉开抽屉,摸出藏在最里面的烟盒,抖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却忘了点火。
沈万山,赵铁军……这两个名字串在一起,总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眼下,他只能按楚砚的吩咐去做——毕竟,那“重谢”的分量,他实在舍不得放。
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多了起来,孙局掐灭了刚点燃的烟,整理了一下衣襟,推门走了出去。
他得找个由头,去张局办公室附近晃晃了。
六组办公室里,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咖啡味和纸张的油墨味。
陶非站在白板前,指尖划过魏洪亮的名字,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杀魏洪亮的人,查得怎么样了?”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里带着点压抑的焦躁。
李少成从卷宗里抬起头,脸上带着无奈,摇了摇头,“陶组,这人太厉害了。
现场干干净净,我们走访了周边,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捞着。
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样。”
陶非的眉头皱得更紧,指节无意识地在桌沿上磕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大斌,”他看向周志斌,“监控录像呢?有没有新发现?”
周志斌正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着,闻言转过头,脸上带着点疲惫,却依旧透着股韧劲,“沿途监控显示,没有任何异常。”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下来,“我们把那段路前后二十四小时的监控都翻烂了。
从他到那儿,一直到第二天报案人发现情况。
除了几个过路的村民,连辆可疑的车都没有。
就好像……他等的人根本没出现,或者出现得比影子还隐蔽。”
办公室里静了几秒,只有打印机工作的“沙沙”声。
陶非的手停在桌沿上,缓缓握成了拳,指节泛白。
“送餐的事呢?”他又问,目光落在孟佳身上,“那个被撞的骑手,还有替他送餐的人,还是一点信息都没有?”
孟佳手里捏着一叠询问笔录,轻轻叹了口气,“陶组,那边也一样。
被撞的骑手就是个普通兼职的,说当时天黑,没看清是谁撞的他,醒来就在医院了。
至于那个替送的,查了所有外卖平台的注册信息,比对了监控里的模糊身影,愣是对不上号。”
她话锋一转,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不过我们查到个关键信息——那批盒饭里的山药,不是原本就有的。”
“哦?”陶非往前倾了倾身。
孟佳肯定地点头,“我们联系了餐馆老板,他说那天的订单里根本没点清炒山药,原本配的是凉拌黄瓜。
我们推测,骑手被撞后,有人趁机换了餐,特意在每一份盒饭里都加了山药。”
说到这儿,她的语气又沉了下去,“可查到这儿就断了。
换餐的人是谁,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