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本尊那早已……千疮百孔的魔界。
渊皇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像一块沉重的玄冰,砸在涂山幺幺那颗刚刚被掏空的心上。
她跪坐在地上,整个人还沉浸在父母以身殉道、魂飞魄散的巨大悲恸里,脑子里一片混沌。
而这个男人,这个将她从青丘抓来,将她当作宠物,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魔头,却在她最痛苦、最脆弱的时候,赤裸裸地,将他的野心与利用,摆在了她的面前。
没有丝毫的掩饰,没有半点的虚伪。
就好像,她的痛苦,她的悲伤,在她那刚刚觉醒的、名为“天缘神女”的宿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一路攀爬至天灵盖。
紧接着,是愤怒。
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点燃的,滔天怒火!
凭什么?
凭什么她的父母要为了守护三界而牺牲自己的一切?
凭什么她要背负着这份沉重到让她窒息的爱,过着一百年自怨自艾的“傻瓜”生活?
凭什么到头来,她觉醒的力量,还要被这个魔头当成修复他后花园的工具?
这世间所有的缘法,都乱了套吗?!
“不……”
涂山幺幺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她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被泪水浸泡得通红的眼眸里,所有的悲伤、迷茫与软弱,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的火焰。
“我不要。”
她看着渊皇,一字一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反抗。
“我不要当什么天缘神女!我也不要修复你的魔界!”
“我只要我爹娘回来!你听到了没有!我只要他们回来!”
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幼兽,发出了最凄厉,也最无助的咆哮。
随着她情绪的剧烈爆发,她血脉深处,那道由她父母神魂与本源之力构建的,守护了她百年的终极封印,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清脆的哀鸣。
咔嚓。
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那道温柔的,沉重的,名为“爱”的枷锁,在它所守护的孩子,发出最痛苦的呐喊时,选择了……放手。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如星海的庞大力量,从那破碎的封印之后,如开闸的洪流,轰然决堤!
那不再是溪流,也不是汪洋。
那是整个世界的缘法本源,是天地初开时,定下万物羁绊的第一缕规则之力!
这股力量,在涂山幺幺的四肢百骸,在她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灵脉中,疯狂地奔涌、咆哮!
涂山幺幺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瞬间吹胀的气球,整个人都要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撑爆了!
她眼前的世界,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与形态。
碎魂渊消失了。
渊皇消失了。
那些跪伏的魔物,也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线。
无穷无尽的,由无数种颜色构成的,密密麻麻,遍布整个虚空的……线!
她“看”到了。
她看到身下这片土地,它的每一粒沙石,都连接着代表“死寂”与“怨恨”的灰色丝线,而在她的力量冲刷下,这些灰线正在被染上代表“新生”的嫩绿色。
她看到那些跪伏的魔物,它们的灵魂深处,连接着代表“饥饿”、“暴戾”、“生存”的暗红色丝线,而在这些丝线的尽头,又连接着代表“臣服”与“感激”的金色丝线,最终汇聚于她的脚下。
她甚至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自己体内,那道已经布满裂痕,正在缓缓消散的,由金色与青色光芒交织而成的封印。
她看到了封印之上,两张温柔而熟悉的笑脸,正在对她无声地说着——
“幺幺,别怕。”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与此同时,渊皇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站在原地,负手而立,看似平静,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此刻正承受着何等恐怖的冲击!
他手腕上,那根连接着涂山幺幺的红线,早已不再是之前那副安安静静的模样。
它变得滚烫,炽热,像一条被烧红的锁链,散发着璀璨夺目的金红色光芒!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带着天地秩序威严的本源之力,正顺着这根红线,蛮横地,不讲道理地,涌入他的体内!
这股力量,与他体内那股混乱、霸道、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魔气,截然相反,却又在某种层面上,达到了诡异的和谐。
他的魔气,在吞噬,在污染,在试图将这股本源之力同化。
而这股天缘之力,却在梳理,在净化,在试图将他混乱的魔气,重新归于“秩序”。
两种极端的力量,在他的经脉中,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却比任何战斗都更加凶险的拉锯!
渊皇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