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沙哑、低沉,仿佛由无数冤魂嘶吼交叠而成的宣告,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入涂山幺幺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
“吾等……在此恭候多时了。”
恭候?
涂山幺幺的心猛地一沉。
她宁愿对方说的是“受死吧,入侵者”,也比这个充满了未知与算计的“恭候”,要让她安心得多。
前方那条由百万怨灵感激之情汇聚而成的幽蓝色光路,本是通往希望的坦途,此刻却因那个挡在入口处的高大身影,变成了一条通往地狱的单程道。
那身影与之前她超度的所有怨灵都截然不同。
它凝实得近乎实体,身上那套破碎的黑色战甲,每一道划痕都渗透着浓郁的杀伐之气。它手中那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巨剑,剑锋所指,连空间都微微扭曲,仿佛要被那不祥的火焰点燃。
最可怕的是它散发出的气息。
不是之前那种驳杂、混乱、充满了各种负面情绪的怨力洪流,而是一种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恶意。
如果说百万怨灵是咆哮的汪洋,那么这个黑甲战将,就是汪洋之下,那座足以掀翻一切的、沉默的火山。
涂山幺幺怀里的小貂,刚刚才因为吞噬了怨力残秽而变得精神抖擞,此刻又一次炸了毛,喉咙深处发出威胁性的“呜呜”声,全身的毛发都竖立起来。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冥魂珠,尝试像刚才一样,去“读取”这个黑甲战将的执念。
然而,当她的神识透过冥魂珠的光晕,小心翼翼地触碰到对方的瞬间,一股截然不同的信息流,粗暴地冲入了她的脑海。
没有悲伤,没有悔恨,没有对故乡的思念,也没有对爱人的不舍。
只有三个冰冷、绝对、不容更改的指令。
【守护】
【毁灭】
【服从】
涂山幺幺的神魂猛地一颤,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了一下。
这根本不是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灵魂”,而是一个被设定了程序的……傀儡!
它的执念,就是执行命令!
她那套“成全愿望”的超度大法,在这样一个只有毁灭欲望的战争机器面前,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吼——!”
似乎是察觉到了涂山幺幺的窥探,那黑甲战将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咆哮。它动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简单地,一步跨出。
轰!
整个古战场的大地,都随之剧烈地一震。它脚下的焦土寸寸龟裂,无数黑色的气流从裂缝中喷涌而出,汇入它手中的黑色巨剑,让那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好强!
涂山幺-幺瞳孔紧缩,来不及多想,几乎是出于本能,指尖一弹,一道凝聚了她全部天缘之力的金红色丝线,如一道破开黑暗的闪电,精准地射向黑甲战将的胸口。
她想故技重施,将它与“静止”的因果连接起来。
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面对那道足以束缚万物的因果之线,黑甲战将没有任何闪躲,只是机械地,举起了手中的黑色巨剑,迎着红线,一剑斩下!
嗤——
没有法力碰撞的巨响,只有一声布帛被利刃撕开的轻微声响。
涂山幺幺那根无往不利,连因果都能连接的金红色丝线,竟然……被它一剑斩断了!
断裂的红线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涂山幺幺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怎么可能?!
她的红线,是天缘神女之力的具象化,是因果律的体现,它连接的是概念,是规则,是虚无缥缈的“缘”!怎么可能会被一柄剑,给……斩断?
“蠢货。”
就在她心神巨震,几乎要怀疑自己力量的瞬间,那个熟悉又欠揍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
“本尊还以为你长了多少脑子,结果还是这么天真。”
是渊皇!
他一直在看着!
“那不是普通的怨灵,也不是普通的魔兵。”渊皇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冷漠,“那是‘因果傀儡’,是用混沌之心的一缕残存之力,糅合了上千名战死魔将的杀伐意志,强行扭曲因果,制造出的守卫。”
“它手中的剑,燃烧的不是魔火,而是混沌之心的‘寂灭之力’。那力量,能斩断万物,自然也包括你那还没成气候的红线。”
因果傀儡……寂灭之力……
涂山幺幺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原来,这才是古战场真正的考验。
超度百万怨灵,只是开胃小菜。眼前这个用混沌之心碎片的力量制造出的战争机器,才是真正的守门员。
一个……她根本无法战胜的守门员。
黑甲战将一剑斩断红线后,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巨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再次向她冲来。
那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巨剑,高高举起,锁定了她小小的身影。
涂山幺幺能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庞大的杀意完全笼罩,四面八方的空间都变得粘稠起来,让她连移动都变得无比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