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依旧吹拂。云逸站在高台边缘,手指缓缓从玉簪上松开,转身走下石阶。脚步落在青石板上,轻得几乎听不见。
演武场早已空无一人,兵器整齐归架。远处巡逻的身影来回走动,寂静中透着警觉。
他走到调度台前。墨玄正倚在桌边翻看药单,听见动静抬眼看了他一眼:“南境刚传来消息,换防记录没问题。”
“不是他们。”云逸声音平静,“是内部有人往外传信。”
墨玄合上册子,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你打算怎么抓?”
“用他们的办法。”云逸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上面线条歪斜,“昨晚我让灵悦故意说了一句——‘子时三刻,东岭无人’。这是假情报,但总会有人信。”
墨玄挑眉:“等他们送信?”
“对。”云逸将符纸压在桌角,“我已经让哑奴在所有传讯符上做了标记。谁用了旧频率,谁就是内奸。”
两人沉默。远处忽然响起一声轻铃,是灵悦的剑穗碰到了铁架。
她从北边走来,马尾被风吹起。“西区仓库的封条被动过。”她说,“不是我们的人做的。”
“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前。”
云逸点头:“正好是我放出假情报的时候。他们急了。”
墨玄冷笑:“那就让他们更急一点。我把‘续命液’的空瓶放在药房显眼处,还留了字条——‘明日辰时运往主峰’。”
“他们会来抢?”灵悦问。
“一定会。”云逸看向调度台后的暗门,“这次送药的,是哑奴。”
灵悦立刻明白:“他不会说话,也不容易露馅。”
“而且他带的根本不是药。”墨玄接道,“是我特制的‘迷心散’,闻一口就会说实话。”
三人不再言语。云逸走向角落,哑奴正蹲在地上刻竹简。他抬头望来,喉咙微动,发出一点微光。
云逸拍了拍他的肩,指了指药房方向。
哑奴起身,拎起药箱,缓步向后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时间悄然流逝。巡夜弟子换了两班。灵悦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墨玄数着酒葫芦上的划痕打发时间。
三更天,药房方向传来一声闷响。
云逸立刻站直身体。墨玄放下酒葫芦,灵悦睁眼,手已按上剑柄。
片刻后,一名执事模样的人从药房侧门冲出,怀里紧抱布包,快步奔向围墙。
云逸未动。他知道,还有人会出来。
果然,稍后又一道身影闪现——是个年轻弟子,手持传讯符,贴着墙根朝南疾行。
“两个。”墨玄低声开口,“比预想多一个。”
“说明不止一伙人。”云逸语气冷峻,“盯住,别惊动。”
他们没有追,只是等待。真正的目标尚未现身。
半个时辰后,藏书阁小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只手迅速探入,取走了门缝中的纸条。
云逸眼神一凝:“动手。”
四人分头行动。灵悦绕至围墙外埋伏,墨玄带人封锁南北通道,哑奴静守药房门口,云逸则直赴议事厅。
他推门而入。厅内坐着三人,皆为联盟中层执事,平日掌管资源分配。
“这么晚了,有事?”其中一人问道。
云逸将那张假符纸甩在桌上:“你们觉得,这张符是谁放出去的?”
三人脸色骤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另一人起身,“我要回去休息了。”
“你可以走。”云逸纹丝未动,“但你走出去之后,得解释清楚——为什么你的令牌今日进出药房三次,登记簿上却只记了一次?”
那人僵在原地。
“还有你。”云逸转向第三人,“你师兄今夜守东岭,可有人看见你半个时辰前给他送了个包裹。里面是什么?”
无人应答。
云逸不急。他踱至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外头寂静,唯有巡逻的脚步声隐约传来。
“我知道你们不是主谋。”他说,“你们只是被人利用。有人给你们好处,让你们传消息。可你们想过没有?一旦防线被破,最先遭殃的就是你们的家人。”
屋内一片死寂。
许久,一人低声开口:“我们……也不知道对方是谁。每次都是纸条传话,东西放在指定地点。”
“谁下的命令?”
“不知道。只知道代号叫‘影七’。”
云逸皱眉。这个名字不在之前的调查名单中。
他走出议事厅,找到墨玄。墨玄正押着那个偷药的执事回来。
“招了。”墨玄道,“被收买的,每月十颗灵石。指使他的是后勤组赵管事。”
“赵明远?”云逸眯眼,“他是长老亲信。”
“现在关在审讯房。”墨玄冷笑,“嘴硬得很,不肯说幕后之人。”
云逸沉吟片刻:“带我去。”
审讯房内,赵明远坐在椅上,双手被缚。见云逸进来,冷笑道:“你们没证据,不能动我。”
云逸未语,挥手示意墨玄开灯。灯光亮起的瞬间,赵明远瞳孔猛然一缩。
墙上挂着一幅画——正是他今晚在药房取走布包的画面。
“这不可能!”他猛地挣扎,“那时根本没人!”
“哑奴一直在看着。”云逸淡淡道,“他不会说话,但看得清楚。”
赵明远面色惨白:“你们……早就设局?”
“从你第一次篡改登记簿就开始了。”云逸走近一步,“你以为没人发现你多领了五份静神散?那种药,三个月前就已停用。”
赵明远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说吧。”云逸声音不高,“‘影七’是谁?”
室内寂静。烛火轻轻一跳。
赵明远终于开口:“是……是周副盟主。他让我做事,说是为联盟大局。”
云逸眼神骤冷。
周临川,副盟主之一,掌管情报多年。表面忠心耿耿,实则一直反对加强防御。
“他还联络了谁?”
“还有三个执事,两个药房管事……具体名字我不全知道。但他今晚约人在北谷接头,要送出最后一批情报。”
云逸转身便走。
外面天还未亮。他召集灵悦与墨玄,带上十名可信弟子,直奔北谷。
众人在林中潜伏不到一刻钟,便见三人悄悄靠近溪边石堆。
云逸一声令下,众人出击。
战斗迅速结束。三人悉数落网,身上搜出密信与联络符。
其中一人正是先前逃走的年轻弟子。他跪地发抖:“我是被逼的!他们说我不干,就杀了我爹娘!”
云逸看着他,未发一言。最终将其交予墨玄:“关起来,战后再议。”
返回主峰时已是凌晨。云逸立于调度台前,翻阅缴获的密信。每一封都详列兵力部署、补给路线、换防时间。
全是内部泄露的情报。
墨玄走来:“清理完毕。共七人,全部落网,无一漏网。”
灵悦也归来,肩披外衣:“接下来如何?”
云逸将信纸投入火盆,火焰吞没纸页,灰烬随风飘散。
“现在,”他说,“没人能再传出消息了。我们可以专心迎战。”
众人松了一口气。连一向冷面的灵悦,也轻轻吐出一口气。
墨玄笑了笑:“这下清净了。”
云逸望向远山。天边已泛起一丝微光。
他低头看了看胸前的玉簪,伸手整了整衣角。
就在此时,调度台上的传讯铃骤然响起。
云逸接过一看,脸色骤变。
纸上仅书四字:
南境失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