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
直到天光微熹，大雪初停，太医首领才拖着疲惫的身躯，颤声回禀：“皇上，娘娘，九阿哥……毒性暂时遏制住了，但……但此毒猛烈，伤了心脉根本，日后……怕是更难调养了……”
楚言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被胤祚和夏云死死扶住。她看着摇床上那个依旧昏迷、气息微弱的孩子，心如同被生生撕裂。
玄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帝王的冰冷与残酷：“查！给朕一查到底！无论是谁，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永寿宫的宫人被带走审讯，一时间哀嚎求饶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那送来的有毒糕点，经手的宫女早已“畏罪自尽”，线索似乎就此中断。
但胤祚知道，这不过是开始。他回到书房，李成已在等候。
“爷，那妇人子时入宫，在承乾宫停留了约一炷香时间，出来时手中空无一物。我们的人暗中跟着，发现她并未回原处，而是绕道去了……北五所附近，在一处废弃的角房外停留了片刻，似乎……丢了什么东西进去。”
北五所！郭络罗氏！
胤祚眸中寒光大盛！好一招移花接木，借刀杀人！利用那疯妇做幌子，甚至可能将某些东西藏于北五所，一旦事发，便可全部推给一个疯子！
“那角房，立刻派人去搜！仔细搜！”胤祚下令，“还有，那个‘自尽’的宫女，她的家人，给爷‘请’来，好好问问！”
“嗻！”
雪后初晴，阳光照在皑皑白雪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紫禁城依旧巍峨庄严，但那雪白之下，掩盖的是怎样的肮脏与血腥？
胤祚站在窗前，望着承乾宫的方向，拳头紧握，骨节泛白。
这一次，不再是流言蜚语的构陷，不再是朝堂之上的倾轧，而是直接对他年幼病弱的弟弟下此毒手！这已然触及了他最后的底线。
佟佳氏……他唇间无声地碾过这三个字，带着刻骨的寒意。
这场雪夜引发的杀机，绝不会就此终结。它如同冰层下的暗火，必将以更猛烈的方式，焚烧殆尽一切敢于触碰逆鳞之人！
雪后初晴，那缕稀薄的阳光，未能驱散笼罩在紫禁城上空的阴郁，反而将那皑皑白雪映衬得愈发冷冽刺目，宛如为昨夜那场无声的杀戮披上了一层虚伪的洁白外裳。
永寿宫内，药香袅袅未散，压抑的悲愤与帝王的雷霆之威，如实质般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
玄烨并未离去，他端坐在永寿宫正殿，面色沉静如水，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紫檀木扶手，那沉闷的声响，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宫人们的心头，令人不寒而栗。
楚言守在内殿胤禟的榻前，紧紧握着儿子那依旧冰凉的小手，眼神空洞无神，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生气都被抽离，只余下一个悲伤欲绝的母亲，那沉寂之下，隐藏着即将喷薄而出的火山。
审讯在銮仪卫的介入下，以雷霆之势、残酷之态进行着。
永寿宫中所有可能接触过九阿哥饮食的宫人，不论身份高低，皆被隔离审讯。
惨叫声与求饶声隐隐传来，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李成蹑手蹑脚地步入书房，对一直默默伫立于窗前的胤祚低声道：“爷，北五所的偏僻角房已搜查完毕，在墙砖缝隙中，发现了这个。”他递上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极小瓷瓶，里面残留着些许白色粉末。“太医已验过，与八阿哥所中之毒，同出一源。”
胤祚接过那瓷瓶，指尖冰凉，眸中风暴骤起。果然不出所料！
“那个‘自尽’宫女的家人呢？”
“已控制住了。她母亲受惊过度，吐露了些许线索。说她女儿前几日收到了一笔来历不明的银钱，还说什么……办成了此事，她那残废的弟弟便能进入内务府做额外笔帖氏……”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玉，被这瓷瓶与供词，隐隐串联起来，箭头直指承乾宫！
“人证物证俱在，”胤祚的声音冷若寒冰，“只是，尚不够确凿。”
仅凭一个疯妇住处搜出的毒药，一个已死宫女家人的片面之词，还不足以将一位出身后族，亦是满洲八大世家的佟佳氏的贵妃彻底定罪。
对方既然敢动手，必然也留有后手。
就在这时，梁九功躬身步入殿内，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皇上，佟贵妃在外求见，说是听闻八阿哥身体不适，特来探视。”
殿内瞬间一片寂静。
玄烨敲击扶手的动作戛然而止，缓缓抬起眼，那目光深邃如渊，却带着噬人的寒意。
楚言也从内殿走出，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锐利如剑。
“让她进来。”玄烨的声音不高，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佟贵妃身着一袭泛着哑光的暗灰色常服，头上未戴过多繁饰，只简单戴了点翠钿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与哀伤，步入殿内。她先向玄烨和楚言行礼，目光触及楚言那毫不掩饰的恨意时，微微瑟缩了一下，随即又强自镇定。
“臣妾听闻九阿哥突发急症，心中实在难安，特来探望。不知阿哥现下如何？可需臣妾做些什么？”她语气温婉，情真意切。
楚言死死盯着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扑上去撕碎她那伪善的面具。
玄烨没有言语，只是凝视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佟贵妃被这沉默盯得浑身不自在，强笑道：“皇上，娘娘，可是……宫中出了什么变故？若有臣妾能效力之处……”
“效力？”玄烨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字字如锤，“朕问你，昨夜子时，你宫中是否召见了一远方侄媳郭络罗氏？”
佟贵妃脸色微变，随即恢复自然，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回皇上，确有其事。那孩子是臣妾一个远房表亲的媳妇，入京探亲，顺道进宫来给臣妾请安。可是……有何不妥？”
“哦？请安需要挑在夜深人静之时？”玄烨语气依旧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