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客套,亚历山大直接抛出了条件。
“蒋先生,”
亚历山大曾经在香江负责过业务,因此会一口流利的粤语。
他的气场冷静而强大,与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我知道你们的麻烦,你想稳定一点的财路,继续混黑市不可能的,我可以给你一个更稳定、更长久的财路。”
蒋震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锐利如鹰,他叼着烟,打量着这个气质迥异的外国人:“哦?咩财路咁巴闭啊?(什么财路这么厉害?)”
“寰球贸易,听说过吗?南区那个码头和仓库,被我们拿下了,后续会有大量的船只和货物。”
亚历山大语气平淡,“我们可以把码头的搬运业务和看场子的活儿交给你们洪兴。此外,我们计划成立一家正规的安保公司,邀请蒋先生和你信得过的骨干入股。以后,你们的人可以穿着制服,光明正大地在码头、仓库,甚至以后我们的办公楼工作,拿的是薪水,不是陀地(保护费)。”
“安保公司负责给他们发工资,交医保,佣工受伤了有工伤赔偿,老了有退休金,不用再出去抢地盘,打打杀杀!“
蒋震眯起了眼,这条件听起来好得有点不真实。
“条件呢?”
“寰球贸易出钱,搭建公司框架,占安保公司70%的股份,拥有绝对控股权。你们占30%,你来负责日常运营和人员管理。”亚历山大盯着蒋震,“这意味着,你们得到了一条可以慢慢洗白、稳定收入的渠道,以及我们寰球贸易的友谊。而我们需要的是,在香江这片地头,有一条能随时调用、足够有力的‘手臂’。”
蒋震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烟:“点解揾我哋?(为什么找我们?)”
“因为你们根在码头,够拼,也因为……你们现在需要朋友,多过我们需要打手。”
亚历山大一语道破关键。
“我考虑一下!”
……
送走亚历山大后,蒋震立刻召集了洪兴的几个骨干开会。
破旧的茶餐厅二楼被清场,烟雾缭绕。蒋震坐在主位,沉默地听着手下几位老兄弟的争论。
什么?跟那些鬼佬合作?还要交出七成股份?老大,不是吧!首先跳起来的是负责油麻地码头业务的大炮昌,他是跟蒋震一起从码头扛大包打出来的老兄弟,脾气火爆,最信不过外人。
我们洪兴自己拼死拼活,凭什么要看人脸色!
昌哥,你先冷静一下。比较沉稳、负责管数的师爷口水苏推了推鼻子上的金丝眼镜,他早年读过几年私塾,是帮里少有的文化人。
现在东星踩过界,我们损失不小。有个正规码头在手,还可以开安保公司,等于多了条财路,兄弟们领薪水也稳定些。打打杀杀,能吃一辈子吗?
苏师爷说得没错!负责荃湾一带鱼栏和杂货档保护的肥佬春拍了下桌子,他更看重实际利益。
穿着制服干活,好过天天担惊受怕被警察抓!七成是多了点,但那个码头和以后的生意才是大头!我觉得这笔账有的算!
你疯了吧!他们明摆着是在利用我们!大炮昌反驳,等他们拿着控股权,说要踢我们出局就出局,到时候我们找谁理论?
这时,一个站在蒋震身后、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年轻人忍不住插嘴:就是啊,大佬!那些鬼佬信不过的!蒋震回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阿坤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利用?一直沉默的蒋震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拿起桌上的红双喜香烟,阿坤赶紧上前一步,熟练地帮他点上。在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互相利用。他们需要我们的拳头和地盘,我们需要他们的钱和洗白的机会。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这个亚历山大,不是普通鬼佬,他身上有股味儿,是见过血的味道。
他环视一圈跟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兄弟:跟东星打下去,我们就算赢,也是惨胜,元气大伤。这个时候,有人递水过来,是清水还是毒药,要试过才知道。
口水苏点头:大佬的意思是......
蒋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破旧的街巷。各位兄弟,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沉重,你们还记得阿强吗?
茶餐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大炮昌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阿强是跟着咱们从潮州游水过来的。蒋震转过身,眼里泛着血丝,当年一起偷渡的二十八个兄弟,现在还剩几个?阿强在海上就没挺过来,连具全尸都没留下。
肥佬春低下头,喃喃道:阿强他娘到现在还以为她儿子在香港发大财......
还有去年在码头被砍死的阿明。蒋震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死的时候才十九岁,连个女人都没碰过......
口水苏摘下眼镜,用力擦了擦镜片:阿明临终前一直喊疼,说苏哥,我好痛......
更别说上个月得肺痨死的阿彪。蒋震一拳砸在桌子上,他本来能治好的!就因为我们凑不出钱送他去私立医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咳血咳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