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得了吧，老张家的！”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婆子那壮实的身板，没好气地说道。
“你那体格子，跟牛犊子似的，能跟咱们金枝玉叶的王妃比吗？”
提起“牛犊子”，田婆婆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脸上立刻露出了八卦的神采。
“哎，说起牛犊子，你们听说了没？”
“就东街头老李家那头老黄牛，前儿个下崽，你们猜怎么着？”
几个老太太立刻被勾起了兴趣，纷纷凑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田婆婆一拍手，“他家小子以为牛难产，急得不行，伸手就去掏，结果掏出来一泡牛粪！”
“哈哈哈……”
满树的积雪，都仿佛被这阵快活的笑声震得簌簌发抖。
赵栖凰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她们聊着东家长西家短。
卫揽舟就站在她身侧，目光始终落在她带着笑意的侧脸上，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聊得兴起，赵栖凰不自觉地伸出手，抓向了旁边王老板娘手里那包油皮纸里的瓜子。
她捏起一颗，正要往嘴里送。
“咳。”
一声极轻的咳嗽自身后响起。
赵栖凰的动作一顿。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李婶子眼疾手快，一把就将赵栖凰手里的瓜子给“扣”了下来。
“王妃啊，瓜子不能多吃，吃多了上火。”
田婆婆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瞅了瞅旁边一言不发的靖北王，忽然感慨了一句。
“说真的，王妃。”
“您可真不是个寻常的王妃，咱们王爷，也不是个寻常的王爷。”
赵栖凰：“怎么不寻常了？”
田婆婆一脸认真地掰着指头数。
“您想想，这普天之下，哪家的王妃会跟我们这群老婆子坐在一块儿，嗑瓜子唠闲嗑？”
她说着，又悄悄瞥了一眼卫揽舟，声音更低了。
“更没有哪家的王爷，会跟个门神似的杵在一边，由着自家王妃跟别人扯老婆舌的。”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老太太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赵栖凰先是一愣，随即脑海里浮现出卫揽舟像门神一样杵着的画面，顿时绷不住了。
“噗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后合，一手撑着石凳，一手抚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门神……太形象了。”
卫揽舟的嘴角无奈地抽了抽。
他走到她身后，伸出大手轻轻扶住她的背，声音里满是叹息。
“你悠着点，仔细肚子。”
赵栖凰的笑声，戛然而止。
卫揽舟以为她总算听劝了，刚松了口气。
却见赵栖凰缓缓地抬起头，那张原本笑得通红的小脸，此刻拧成了一团，隐隐有些发白。
她紧紧捂着肚子，额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声音都带着颤。
“卫揽舟……”
“我感觉……我感觉好像要生了。”
卫揽舟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维持着仅有的一丝冷静和沉稳，喝道：“马车！”
卫揽舟弯腰便将赵栖凰打横抱起，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却又小心翼翼到了极点。
“快备马车！”
周围几个闲聊的老太太也全都白了脸，吓得魂飞魄散。
“哎哟我的天！”
“这……这就发动了？”
还是田婆婆最先反应过来：“现在回王府恐怕来不及了！”
她当机立断地大喊。
“王爷！就近！送到街口的仁心堂医馆！那里家伙事儿全！”
说罢，她立刻扭头对着其他人发号施令。
“老张家的，你去医馆让他们赶紧腾产房！王家的，你快去烧热水，越多越好！还有你们，去准备干净的剪子和棉布！”
一瞬间，百年槐树下的闲适与安逸彻底消失，全都慌乱与紧张起来。
马车几乎是飞起来的。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急响。
仁心堂医馆的门口，掌柜的和大夫早就被张婆子的大嗓门给喊了出来，领着几个药童翘首以盼。
马车一个急停，稳稳当当落在了仁心堂门口。
车帘一掀，卫揽舟抱着赵栖凰，稳稳地跳下马车。
“产房！”
卫揽舟的声音嘶哑，只吐出两个字。
医馆掌柜连忙躬身引路。
“王爷放心！都备好了！是咱们医馆最干净、最宽敞的后院暖房！”
产房的门被推开，又“砰”地一声关上。
卫揽舟被隔绝在了门外。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第一次显得如此无助。
在廊下烦躁地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极重。
“这还没到月份……”
“怎么会突然发动了……”
他喃喃自语，一向沉稳冷静的靖北王，此刻方寸大乱。
跟过来帮忙的田婆婆看不下去了，端着一盆刚烧好的热水走过来。
她把水盆往旁边的小凳上一放，擦了擦手，劝道。
“王爷，您放宽心。”
“咱们老人常说，七活八不活，王妃这胎啊，正好是七个多月，一定会平安降生的！”
卫揽舟的脚步一顿，猩红的眸子看向她。
田婆婆被他看得心里一突，但还是壮着胆子继续说。
“王妃平日里心善，这云州城的老百姓谁不念着她的好？老天爷都看着呢，不会为难好人的！”
“啊——！”
产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
卫揽舟的身子一僵，脸色煞白。
他“嚯”地转身，抬手就要去推那扇紧闭的木门。
“王爷！使不得！”
几个婆子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拦住。
“您就在外面等着！有我们呢！保管让王妃顺顺当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