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岛腹地,雨林深处。
萧景珩跟随那位名为“大祭司”的土着老者,在两名护卫和向导的陪同下,沿着一条被藤蔓遮掩的古老石阶,向岛屿中央的火山锥艰难行进。空气中弥漫着湿热的气息和奇异的草木芳香,四周寂静得只能听到脚步声和远处隐约的瀑布声。越往深处,人工开凿的痕迹越明显,巨大的石砌平台、倾颓的石柱、雕刻着奇异人面与星辰图案的浮雕不时出现,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失落的古老文明。
行约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巨大的、依山势开凿的梯形广场出现在眼前,广场尽头,是一座用黑色巨石垒成的、高耸入云的阶梯状金字塔神庙!神庙顶端,在日光下隐约闪烁着暗金色的光泽,与远处所见的“发光”现象吻合,似是某种特殊的矿物。神庙前,矗立着数根刻满复杂符号的巨石柱,气氛庄严肃穆,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压迫感。
“大祭司”在神庙阶梯前停下脚步,转身,用权杖指向神庙顶端,对向导说了几句话。
向导紧张地翻译:“大祭司说……这里是‘太阳神’与‘星眸祖先’对话之地。外来者,若想证明你的善意与资格,需独自登上‘星瞳之阶’,在祭坛前,回答‘星空之问’。”
独自登阶?星空之问?萧景珩心中凛然。这显然是一种考验,关乎这个部落最核心的信仰与秘密。他看了一眼高耸的神庙,阶梯陡峭,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风险未知,但退却,则前功尽弃。
“好。”萧景珩沉声道,解下佩剑交给护卫,“在此等候。”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上了那被称为“星瞳之阶”的石阶。
石阶冰冷,每一级都异常高大,攀登颇为费力。随着高度上升,可以俯瞰整个岛屿和远处蔚蓝的海湾,景色壮丽,却无人欣赏。萧景珩全神贯注,调整呼吸,稳步向上。他能感觉到,下方无数道目光正聚焦在他身上。
终于,他登上了神庙顶端的平台。平台中央,是一个圆形祭坛,祭坛表面光滑如镜,刻着复杂的同心圆和辐射状线条,似乎与天文有关。祭坛旁,立着一块黝黑的、表面有无数细微凹坑的巨石,在阳光下并无异常,但萧景珩敏锐地感觉到,这石头似乎隐隐散发着某种微弱的、非热非冷的能量波动。
就在这时,大祭司苍老而肃穆的声音,通过某种特殊的建筑结构,清晰地传到了顶端(或许是神庙的声学设计):“远方来的首领……星瞳已开。告诉我,驱使你跨越怒海,来到此地的,是如同‘苍白鬼’(指西班牙人)般的贪婪之火,还是……寻找同道、共御黑暗的星火之愿?”
问题直指本心!萧景珩站在祭坛前,望着脚下苍茫的大地和无际的海洋,心潮澎湃。他沉默片刻,朗声答道,声音在空旷的平台上回荡:“我为追寻先贤足迹(指可能的更早的华夏探索者),为联通隔绝之文明,为使我族与尔等友善之民,能在这浩瀚天地间,互为犄角,共享安宁,共抗那些真正带来掠夺与毁灭的‘黑暗’!此心,星辰可鉴!”
他没有提黄金,没有提征服,而是立足于文明交流与共同生存,这是出发前与沈清辞反复推敲过的核心立场。
下方一片寂静。良久,大祭司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你的话语……触及了古老的预言。‘星眸祖先’曾言,当东方之海有客至,持‘信标’(可能指罗盘或‘指引之盘’),心怀星火而非贪焰,或为破局之机。年轻人,你所说的‘阿澜’与‘信标’,现在何处?”
萧景珩心中一动,知道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阿澜’在我营中,受我族最好的医者救治,已无大碍。‘信标’亦妥善保管。我此来,一为探寻友邦,二为送还‘阿澜’与圣物,三为共商应对‘林魈’及更远方‘苍白鬼’之策。”
又是一阵沉默。随后,脚步声响起,大祭司在几名长老的簇拥下,缓缓登上了祭坛。他深深地看了萧景珩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阿澜’是我族守护者一脉最后的血脉。‘信标’是开启祖先遗留知识库的钥匙。你能救他,护住圣物,足见诚意。随我来。”
大祭司引领萧景珩走到那块黑色巨石前,他将权杖顶端一颗硕大的水晶对准巨石上的一个特殊凹坑。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巨石内部似乎有微光流转,表面浮现出淡蓝色的、如同星辰般的光点,勾勒出一幅复杂的星图!同时,祭坛中央的刻痕也微微发亮!
“此乃‘星语石’,记载着祖先观星所得,及……关于 periodic 从天而降的‘天外灾星’(可能指陨石或周期性的天文现象)与‘大地之脉’(矿藏)的秘辛。”大祭司的声音带着敬畏,“‘苍白鬼’所求的‘发光石头’(黄金),不过是其中最微末之物。真正的宝藏,是知识,是应对灾变、延续文明的力量。”
萧景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个“海民”部落(或许应称其为“星眸族”),竟然掌握着如此高深的天文、地质知识!其文明程度,远非表面看到的石器时代所能概括!
“大祭司,”萧景珩郑重一礼,“我族愿以诚相待,共享航海、农桑、医药之术,换取与贵部结盟,共研此天地奥秘,同抗内忧外患!”
大祭司凝视着星语石上流转的光点,良久,缓缓点头:“预言正在应验。星火已现,或可燎原。年轻人,我族……愿与你的部落缔结盟约。但需依古礼,交换信物,歃血为誓。”
当萧景珩手持大祭司赠予的一枚刻有星辰图案的黑曜石符牌,以及一卷用奇异颜料绘制在兽皮上的、标注了圣岛周边航道、淡水点及几处疑似特殊矿点(非金矿)的秘图,安全返回登陆点时,全体船员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世子不仅平安归来,更成功与这神秘的土着部落达成了盟约!
船队在圣岛友好停留了三日,双方进行了初步的物资交换(明军用铁器、丝绸换取当地的粮食、草药、可可豆),并约定日后定期往来。萧景珩也得知,“星眸族”与“林魈”是世仇,根源在于对“天外灾星”降临地(一处富含特殊金属的山谷)的争夺。而更南方,确实有“苍白鬼”(西班牙人)的据点,双方已有摩擦。
带着丰硕的成果与宝贵的盟约,船队扬帆北返。这一次,归途充满了希望。
就在萧景珩南下探险的同时,“新杭”营地在沈清辞与赵霆的治理下,日益稳固。利用充足的补给,营寨扩建,农田丰收,与周边土着部落的贸易络绎不绝,甚至吸引了一些小部落前来依附。沈清辞凭借高超的手腕和公正的处事,赢得了“女菩萨”的美誉,隐隐成为各方势力信赖的调停者。
然而,权力的稳固也引来了觊觎。营中一名原水师出身、自恃功高的副将王逵,见萧景珩久出不归,沈清辞一介女流主事,赵霆又专注于防务,渐生异心。他暗中勾结几个不得志的中层军官,散布“世子爷南下遇险”、“妇人当家必生祸乱”的流言,并克扣供应给高山部落的物资,意图挑起矛盾,趁机夺权。
这一日,王逵竟公然在军议上发难,质疑沈清辞的决策,要求“暂代主帅之职,以安军心”。
沈清辞端坐主位,神色平静。她早已通过忠诚的侍卫和女眷网络,掌握了王逵的不轨之举。待王逵叫嚣完毕,她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清冷而不失威严:“王副将所言,是为军心?还是为你一己私心?”
她不等王逵反驳,一拍手,几名侍卫押上几名被收买的胥吏和一名与王逵暗通款曲的高山部落小头目,人证物证俱在!沈清辞条分缕析,将王逵克扣物资、散布谣言、意图不轨的罪行一一揭露,言辞犀利,逻辑严密,听得众将面面相觑,王逵脸色惨白。
“赵将军!”沈清辞看向赵霆。
“末将在!”赵霆早已按捺不住怒火。
“依军法,该当如何?”
“构陷主母,动摇军心,其罪当斩!”
王逵瘫软在地。沈清辞却话锋一转:“然,念其昔日微功,营中正值用人之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革去一切职务,杖责一百,羁押待世子爷归来发落!其同党,依律惩处!”
恩威并施,处置果决!满堂皆惊,无人再敢有异议。沈清辞借此机会,重新整肃军纪,提拔忠诚干才,进一步巩固了权力。经此一事,她“女主”的地位再也无人能够撼动。
半月后,萧景珩的船队满载而归。当得知沈清辞不仅稳定了大局,更果断平息了一场潜在的叛乱时,他紧紧握住妻子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夫妻二人,一文一武,一内一外,已成为这片新大陆上不可动摇的支柱。
营地的中军帐内,烛火通明。萧景珩详细讲述了南下经历与“星眸族”的盟约,展示了那卷秘图和黑曜石符牌。沈清辞则汇报了营地的建设与内部整顿情况。
“世子爷,”沈清辞指着秘图上“星眸族”标注的一处位于大陆腹地、被称为“星陨之谷”的地点,目光灼灼,“依‘星眸族’所言,此谷不仅有一种坚逾精钢的‘天外玄铁’(可能是陨铁或特殊合金矿),更可能是应对未来大灾变的关键。或许……这才是西番(西班牙)真正觊觎之物!”
萧景珩眼中精光爆射:“不错!黄金动人心,然可强国者,乃铁与火,乃知识之力!与‘星眸族’结盟,得其知识与矿产,辅以我华夏工匠之术,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在此地……铸就一支无敌舰队,甚至……建一座前所未有的……新城!”
一个更加宏伟、更加大胆的蓝图,在夫妻二人心中缓缓展开。星火已燃,即将燎原。而这燎原之火的下一步,必将照亮更加广阔的天地,也必将引来更加酷烈的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