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的烛火亮了一些,墙上的影子晃来晃去。云绮月还站在主位前,一动不动,像从昨晚就没离开过。她手里紧紧抓着青竹简,指尖都压出了印子,指节发白,好像要把竹片捏断。
她没看任何人,眼睛盯着地图上被红笔圈出的北境荒原。那里原本有七座前哨,现在只剩下一个名字和几道淡墨线。她呼吸很轻,几乎听不到,只有袖口微微颤抖,泄露了她心里的情绪。
“黑石片的拓印已经送出去了。”她的声音不大,但很冷,一下子盖住了屋里的杂音——茶杯碰响、衣服摩擦声、还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
屋里安静了一瞬。
有人低头喝茶,热气遮住脸;有人摸着袖口的玉牌,来回摩挲;还有人假装整理衣角,其实是在偷看主位上的表情。没人接话。
她抬起头,目光扫了一圈。
“但我们不能等。”她说,“寒心晶已经入库,第一批伤员明天进闭关室。炼器组今天开始运转。我现在只想知道——接下来,我们是守,还是打?”
话一说完,空气好像变了。
南岭剑宗的代表猛地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上,茶杯跳起来,茶水洒了一桌。他额头青筋跳动,眼里全是怒火。
“三年了!”他吼得声音都破了,“我们丢了七座前哨,死了近百人!那些都是活生生的弟子,不是地图上的点!现在好不容易拿到资源,有了底气,为什么还要缩着?我看就是怕了!不敢打!”
他的话在屋里回荡,几个人眼神闪动,像是同意他说的。
紫霄仙门的长老一直坐着,眼皮都没抬。这时才开口,声音低低的:“你不怕死,那你去。”
那人一愣,说不出话来。
长老慢慢抬头,眼神很深:“上次派的两个金丹修士,魂灯全灭。不是战死,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毒雾、陷阱、空间裂隙……北境不是比武场,是坟地。你以为冲进去就能赢?那是送死。”
“所以就永远不动?”南岭剑宗的人冷笑,“等魔族把我们一口口吃光?等他们打通南北通道,杀到中州?到时候你们还能坐在这里说‘稳’?”
“至少活着。”长老盯着他,“活着才有机会翻盘。冲动只会送命,还会拖累别人。”
玄音门的女修轻声说:“能不能先派小队去看看?不深入,只探路,看看补给怎么走。哪怕只探十里,也好过什么都不清楚。”
她声音温柔,但说得有理。几个人点点头。
赤焰谷的代表立刻摇头:“侦察也是送死。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人,不是情报。南线大阵还没修好,雷纹石刚到手,不如先把防线稳住。万一探子惊动敌人,引来反击,谁顶得住?”
天工阁执事摸着下巴,皱眉说:“我不关心打不打,但法宝要量产就得材料。要是中途断供,做出来的东西不合格,谁负责?前线崩了,怪我们器械不行?可原料是我们自己凑的,一半是拿老底换来的。”
散修联盟的人在角落低声议论,声音很小,听不清说什么,但从眼神能看出,他们都看着主位方向。他们没有宗门背景,说话分量轻,但人数多,一旦离心,就是麻烦。
云绮月一直没动。她听着每个人说话,看着他们争来争去。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有人想赢,是为了报仇;有人怕输,怕丢地位;有人只想保住自己的人和地盘;还有人,只是借机发泄不满。
她忽然说:“你们都想赢。”
声音不大,屋里却一下子静了,连风吹窗缝的声音都能听见。
“可有些人,不是为了赢,是为了抢功劳。”她看向南岭剑宗的代表,那人脸色变了,“有些人,不是怕死,是怕别人先立功。”她又看向赤焰谷,“还有人,只想守住自己那一摊,别的地方塌了,也不管。”
那人抬头,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她继续说:“我知道你们各有难处。伤亡重的,急着报仇;根基弱的,怕一战就垮;资源紧的,怕投入打水漂。我都懂。”
她停了一下,声音低了些,却更沉了。
“但我只问一句——如果明天魔族突然攻南线,你们谁能立刻调出三十个能战的弟子?谁能保证法器不断供?谁能确认前线阵眼没被渗透?谁能?”
没人回答。
叶凌轩坐在旁边,低头记东西,笔在纸上沙沙响。他肩上的绷带渗出血,颜色变深,但他好像感觉不到,只偶尔皱一下眉。柳萱儿靠墙站着,手里捏着一卷纸,眼睛盯着地面,像是在数砖缝,又像是在算每个人说话的停顿。
云绮月把竹简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却像锤子落下一样沉重。
“今天不作决定。”她说,“明天这个时候,开闭门会。每位代表必须到场,每人一盏茶的时间,说清楚——你要什么,你能出多少人,你愿意担什么风险。不说空话,不喊口号。”
她看着所有人,语气平静但不容反驳:
“想打的,拿出作战计划。想守的,交出防御安排。天工阁和散修联盟也一样。别跟我说‘再看看’,也别说‘听上面安排’。现在,每个人都是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