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舟握紧苍雪剑，目光死死盯着宫墙上那道身影。裴仲站在最高处，风吹动他的月白长衫，扇子轻点掌心，嘴角扬起冷笑。
凤昭月靠在他身后，呼吸微弱。她想抬头，可眼皮像压了石头。刚才那一把火，烧尽了黑旗，也耗光了她最后的力气。
“别追。”她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卷走，“他在等你离开阵眼。”
谢陵舟没动。他知道她说得对。裴仲不会无缘无故现身，更不会空手而来。这位置太高，看得太远，像是在看一场棋局收官。
底下战场已清。玄甲军押着俘虏列队站开，尸体拖走，火盆里灰烬还在飘。东华门石阶染血，但守住了。
副统领快步上前：“皇叔，七处地道口已封，搜出三十六名残敌，其余通道全部灌水塌陷。”
“活口呢？”
“十七人，关在偏殿地牢。”
谢陵舟点头，目光仍不离宫墙。他抬手，低声下令：“传令四门，闭宫三日。所有出入者，一律拿下审问。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其他暗道。”
命令传下，士兵迅速行动。旗帜换防，弓弩手登墙，巡逻队成组穿梭。
凤昭月手指动了动。她虽不能睁眼用天机眸，但掌心火纹还有一点余温。她记得那面旗烧毁时的气运波动——黑气炸裂，四散如烟，没有回旋之力。
“这一次……是真的断了。”她喃喃。
谢陵舟低头看她一眼，把她的手塞进自己袖中暖着。“旗没了，号令就废了。他再想聚人，难。”
话音刚落，宫墙上裴仲忽然抬手。他打开一个瓷瓶，往脚下一倒。
灰白色烟雾瞬间腾起，顺着风向宫门这边漫来。
“是蛊毒！”凤昭月猛地睁眼，哪怕视线模糊，“别让任何人靠近！那是幻阵引子，踏进去就会看到假象，自相残杀！”
谢陵舟立刻拔剑，横臂拦住欲上前查看的两名亲卫。“停步！原地戒备！盾墙立起！”
命令层层传下。玄甲军迅速列阵，盾牌交错成墙，弓弩对准烟雾扩散方向。
烟越来越浓，像活物般贴地爬行。碰到石砖，发出滋滋声响，冒起白泡。
“他要走。”凤昭月咬牙，“这是掩护。”
谢陵舟盯着那片烟，眼神冷得像冰。他知道追不上。那种毒雾不是普通迷烟，而是江湖失传已久的“梦骨散”，入鼻即乱神志，连最精锐的死士都不敢硬闯。
但他不能动。他是主帅，一旦离阵，军心必乱。
“让他走。”他说，“四门已锁，宫外全是我的人。他逃不出京城。”
凤昭月喘了口气，靠着他的肩膀慢慢滑坐下去。她太累了，连说话都费力。“他会藏起来……等下一个机会。”
“那就等。”谢陵舟蹲下身，将她扶正，“这次我们知道了他的路数。下次，不会再给他点火的机会。”
远处，烟雾渐散。宫墙上已无人影。
只有那把鎏金错银折扇，孤零零插在瓦檐上，随风轻轻晃动。
副统领走来：“要不要派人去查？”
“不用。”谢陵舟摇头，“那是诱饵。他早走了。”
他转头看向凤昭月。她闭着眼，脸色苍白，嘴唇发青。火纹彻底熄灭，手凉得吓人。
“撑住。”他低声说，“回去就让你睡个够。”
她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谢陵舟脱下外袍，仔细裹住她，然后打横抱起。她轻得不像活人，骨头硌着手臂。
他走向角楼下的马车，脚步沉稳。沿途士兵肃立行礼，没人敢出声。
就在他即将登上车辕时，凤昭月忽然睁开眼。
“等等。”她抬手指向宫墙一角，“那里……有字。”
谢陵舟回头。晨光微亮，照在斑驳的城砖上。一道歪斜的刻痕映入眼底——
**这剧本我熟。**
他瞳孔一缩。
凤昭月却笑了，笑得很轻。“他还记得这句话……看来，他也看过那本书。”
谢陵舟沉默片刻，抱着她上了马车。“那就让他看下去。这一回，主角不是他。”
车帘放下。马蹄声响起，缓缓驶离东华门。
角楼上，最后一缕烟雾消散。灰烬被风吹起，打着旋儿飞向天空。
宫门前，苍雪剑插在地上，剑尖朝天，守着一堆未冷的灰。
一名小兵走近，想把剑拔起归还。
可就在他伸手时，剑身忽然震了一下。
不是风。
像是某种回应。
他吓得缩手后退。
剑依旧立着，纹丝不动，只在晨光中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