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绿光又亮了。
凤昭月笔尖一顿，墨滴在纸上晕开。她抬头看向窗外，那层幽绿色的雾正顺着屋檐往上爬，像有生命一样。
她起身推门，冷风扑面。谢陵舟已经站在院中，手按在剑柄上，目光锁住北方。
“暗影刚来报。”他说，“东城区地下水道分支出现甜腥味，三户人家今晨昏倒。”
凤昭月点头：“蛊毒扩散速度比昨夜快了一倍。”
“不能再等。”谢陵舟转身往点将台走，“慈恩寺后山矿道有热源波动，人员进出频繁。我要带玄甲军主力出击。”
她跟上去：“现在就走？”
“必须趁他们还没完成布控。”他脚步不停，“你留在王府，守好中枢。”
两人走入议事厅，地图已铺在案上。谢陵舟用剑尖指向矿道位置：“我率两千精兵直扑据点，留下三十亲卫和五名死士归你调遣。”
凤昭月盯着地图上的红签标记：“你一走，王府兵力空虚。裴仲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知道。”他抬眼，“所以你要当主心骨。”
天机眸微微发热，她闭了下眼。眼前闪过几道气运流光，王府四周阴云密布，唯中庭一线微亮。
她开口：“我会守住。”
谢陵舟看了她很久，忽然转身走向内院。
片刻后他回来，手中多了一物。
苍雪剑。
他把剑放在她手里。
“若有变故，燃此剑穗。”他说，“火起之处，我必回。”
剑穗是白羽编织的，触手微凉。凤昭月握紧剑柄，掌心火纹开始发烫。
“你不该把剑给我。”她说，“这是你的武器。”
“现在它是你的信物。”他声音低沉，“也是我的承诺。”
她低头看着剑，火纹热度越来越高。她抬起手，贴在剑身上。
金焰缓缓升起，顺着剑刃游走。火焰在雪白剑身烙下一枚凤凰纹，展翅欲飞。
火熄。
她轻声说：“我等你带胜利归来。”
谢陵舟眼神动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替她理了理披帛，动作很轻。
然后他转身走出大门。
马蹄声响起时，凤昭月站在台阶上没动。玄甲军列队而过，铁甲碰撞的声音震得地面微颤。
谢陵舟骑在马上，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她站在光里，手握苍雪剑，月白襦裙被风吹起一角。
他挥手下令，军队开拔。
府门关闭。
庭院瞬间安静。
凤昭月走进书房，取出九花玉露丸含在舌下。药味苦涩，压下了喉咙里的血腥气。
她翻开记录本，重新标注东城区的新数据。每一起昏厥事件都用红笔圈出，连成一条线，直指地下水道主脉。
暗影从屋顶跃下，单膝跪地：“属下听令。”
“你在西厢房设哨位。”她说，“盯住所有通风口和排水渠入口。任何人靠近，立即上报。”
“是。”
“再传令下去，全府戒严，灯火只留必要处。厨房停止明火，用水银灯替代。”
“明白。”
暗影离开后，她走到院中，仰头看天。
云层厚重，星月不见。只有北城那片绿光，越来越亮。
她闭眼催动天机眸。
三息之间，看见王府气运如残烛摇曳。东南角有黑影逼近，西北方向杀机隐现。
她睁开眼，火纹又跳了一下。
不能用了。
今天还没用过火纹，但她知道身体已经到极限。昨夜试蛊耗神太重，再强行使用，只会反噬。
她回到房中，把苍雪剑放在案上。凤凰纹在烛光下泛着微光。
门外传来脚步声。
暗影回来：“王妃，屋顶布防已完成。三十亲卫分四组轮值，五名死士潜伏在地下通道入口。”
“很好。”她问，“有没有发现异常气味？”
“暂时没有。但西墙根的泥土有轻微翻动痕迹，像是有人半夜挖过。”
她皱眉：“去取一份样本。”
“已经取了。”暗影递上一个小布袋，“还有一件事——刚才有只信鸽飞过府邸上空，不是我们的人。”
凤昭月接过布袋，指尖刚碰到底部，火纹猛地灼烧。
她立刻松手。
不对劲。
这土里有东西能引动火纹。
她让暗影找来一只空陶罐，把土倒进去。又撕下一块衣角点燃，扔进罐中。
火焰接触土壤的瞬间，发出“嗤”的一声响。
绿烟冒了出来。
她迅速盖上盖子，火纹再次燃起，隔着陶罐加热。
半炷香后，绿烟消失。
她打开罐子，土块焦黑，中间藏着一颗米粒大小的黑色虫卵。
已经死了。
“是蛊母的子嗣。”她说，“他们想埋进地基，等时机成熟再唤醒。”
暗影脸色变了：“难怪选在今晚动手。”
“不是今晚。”凤昭月摇头，“是等谢陵舟离京后再动手。他们要的是空城。”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
远处，玄甲军的火把长龙正在远去。
她数了数，最后一队人影消失在街角时，正好是寅时三刻。
时间刚好。
她转身拿起苍雪剑，走出房门。
“传所有人到中庭集合。”
三十亲卫和五名死士很快列队完毕。有人脸上露出疑惑，显然不习惯听命于一个年轻女子。
她站在台阶上，举起苍雪剑。
凤凰纹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谢陵舟走之前说了。”她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楚，“王府一切事务由我全权处置，违令者，斩。”
没人说话。
她看向暗影。
暗影立刻单膝跪地：“属下誓死效忠王妃。”
其余人迟疑片刻，也跟着跪下。
她收剑入鞘，走下台阶。
“从现在开始，每人两个时辰轮班。饮食统一配送，不得私自进食。任何外来物品一律焚毁。”
命令一条条下达。
最后她说：“我会守在这里。只要我还站着，就没有人能踏进这座府门。”
众人散去后，她独自站在中庭。
手抚剑柄，火纹微微发烫。
北城的绿光突然剧烈闪动了一下。
她抬头。
风穿回廊，吹动檐下铜铃。
叮——
她抬起手，天机眸再度开启。
就在这一刻，西墙外，一道黑影跃过屋顶，落地无声。
那人手里拿着一把刀，刀身泛着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