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难得一次喝高了。
酒气氤氲的小院里,杯盘狼藉,欢声笑语已散。
今日陆沉大喜,他也难得地放纵了一回。
只是他这酒量,本身就不太行。
虽说靠着九虫酒、蛇胆酒这些用来练功的药酒硬生生拔高了些许,但如何敌得过黄征这等在酒桌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子?
几轮推杯换盏下来,半坛子辛辣的剑南烧春入喉,陆沉便觉得眼前景物开始模糊,脚下如同踩了棉花。
待到一整坛烈酒彻底见了底,他整个人已是天旋地转,连坐都坐不稳,身子一歪,差点直接滑到桌子底下去。
“我的解元老爷!”黄征带着七八分醉意,还想去拉他,“再来一盅!解元酒,千杯少……”
“少爷可不能再喝了!”红拂眼疾手快,赶紧上前,用尽力气才将摇摇欲坠的陆沉架住。
她秀眉微蹙,看着陆沉那平日里神采奕奕此刻却满是醉态的脸庞,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若非她及时阻拦,天知道这位新晋解元老爷要被黄征灌成什么模样。
红拂费力地将陆沉沉重的身躯挪回卧房。
陆沉几乎是半靠在她身上,灼热的酒气和男性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红拂心跳快了几分。
她咬着牙,好不容易才将他安顿在床榻上。
陆沉陷在柔软的枕头里,眉头微蹙,呼吸粗重,口中却含糊不清地呓语着:
“爷爷……”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平日里绝不会显露的语调。
“我可出息了,我现在已经成举人了!而且还是解元之身……”
断断续续的梦呓,让红拂心底一柔。
她站在床边,借着桌上摇曳的烛火,静静凝视着床上的人。
平日里,陆少爷沉稳如山,遇事从容,仿佛天塌下来也能顶住。
现在大家都已经下意识地将他视为主心骨,看做是擎天玉柱。
大家都习惯了他那份超乎年龄的担当和可靠。
可此刻,红拂才猛然惊觉,大家似乎都已经忘了,这位陆少爷,还未及冠!
那些县城里的大户子弟,在他这个年纪,还在书院里摇头晃脑地念着圣贤书,或是呼朋引伴、斗鸡走马,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而她的少爷早已独自撑起一片天!
他在龙脊岭的险峻里采药谋生,在演武场上力压群雄夺得解元功名,还深得县尊大人的赏识和器重!
这份压在他身上的担子,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对一个少年来说,何其沉重?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怜惜涌上红拂心头。
她默默打来一盆温热的水,浸湿了干净的布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陆沉因酒意而泛红发烫的脸颊和额头。
烛光跳跃,将陆沉的侧影投在墙壁上,也照亮了他沉睡的面容。
红拂借着这柔和的光线,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端详。
平日里被坚毅和沉稳掩盖的那份属于少年的青涩轮廓,此刻在卸下所有防备后,清晰地显现出来。
那微抿的唇角,刀削斧凿的下颌线条,眉眼里也还透着一丝未褪尽的稚气。
“陆少爷年纪其实还小哩。”
她的指尖隔着温热的布巾,轻轻拂过陆沉的眉骨,鼻梁。
一种奇异的、如同过电似的酥麻感,毫无预兆地从指尖蔓延过来,让她呼吸不由微微一窒。
“呀!”
红拂低低惊呼一声,脸颊瞬间飞起两朵滚烫的红云。
她慌乱地低下头,心头小鹿乱撞,暗暗骂自己道:“红拂啊红拂,你怎地能如此不知羞!身为婢女,竟敢对少爷生出这等非分之想!”
大户人家的规矩森严。
若是传出婢女“勾引”少爷的风言风语,那是要骂她是“不知廉耻的小浪蹄子”的。
这名声一旦坏了,不仅自己难堪,更会连累少爷的清誉。
强压下心头那丝不该有的悸动,红拂深吸一口气,稳住微微发颤的手。
她仔仔细细地为陆沉掖好被角,确保他不会被夜风吹着。
最后,她走到桌边,轻轻吹熄了那盏摇曳的烛火。
卧房瞬间陷入一片柔和的黑暗,只有窗外透进的微薄月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红拂站在黑暗中,最后看了一眼床上模糊的身影,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翌日清晨。
陆沉从榻上坐起,揉了揉仍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好在他根基深厚,气血旺盛,一夜宿醉并未留下太多昏沉不适,只是口中干渴异常。
“酒这东西,终究伤身损基,日后当慎饮了。”
他暗自警醒,起身洗漱。
清凉的井水扑在脸上,顿时精神一振。
今日无事,正好休憩。
乡试尘埃落定,解元头名已然板上钉钉,由县尊亲自点定,未来的前程自然是一片坦途。
眼下紧要之事,便是继续积蓄打磨,将那层阻碍他踏入更高境界的力关瓶颈,一点点磨穿。
“气血运转越发圆融,估摸着,立冬之前当可功成。”
陆沉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心中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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