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般的锈蚀感。
白小胖和秦书仪的劝说与担忧，就像石子投入一口吞噬光线的深渊，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涟漪，甚至连回音都没有。
凌渊就那么站着，一言不发。
他的目光，犹如两柄在绝对零度中淬炼了万年的利刃，死死钉在那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因果倒转之书】上。
那不是专注，而是一种濒临崩坏的偏执。仿佛那本书不是死物，而是他在无垠绝望之海中，唯一能抓住的、布满尖刺的浮木。
“老大……你，你别吓我啊……”白小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凌渊。眼前的凌渊，像一尊即将碎裂的冰雕，明明就在眼前，却散发着一股被世界排斥、即将从现实中剥离的虚无感。
秦书仪秀眉紧锁，心中的不安如黑色藤蔓般疯狂滋长，勒得她几乎窒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凌渊周围的气场正在发生一种诡异的扭曲。那不是能量的波动，而是……法则层面的剥离感。
他正在被这个世界“擦除”。
凌渊缓缓抬起了他的右手。
动作很慢，慢到像是每移动一毫米，都在对抗着整个世界的斥力。但那份动作中蕴含的决绝，却不容任何置疑。他要启动这本书，必须启动这本书，用这禁忌的力量，去追索那个藏在时间阴影里的“影之议长”。
那是他此刻唯一能确认自身“存在”的方式。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书页的刹那——
恐怖，在无声中降临。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华丽炫目的光效。只有一种让灵魂冻结的、违反物理定律的变化。
凌渊的右手，从指尖开始，血肉的质感迅速褪去，仿佛被无形的橡皮擦过，颜色飞快变淡，最终化作一缕缭绕的烟雾，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琉璃质感。
庭院外的黯淡天光，竟能从他的手背穿透到手心！
“老大！”
白小胖的惊叫声撕裂了死寂！
他几乎是凭借野兽般的本能扑了上去，一把抓向凌渊那只正在“消失”的手臂，试图用蛮力阻止这超出理解范围的恐怖一幕。
然后，他经历了人生中最惊骇、最颠覆认知的一刻。
他的手掌，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没有碰撞，没有触感，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就像是抓向一道劣质的全息投影，他的手掌从凌渊那半透明的手臂中一穿而过，重重地抓在了空处。
那感觉，比抓空更可怕千万倍。
那是一种……现实被撕裂的错乱感。
白小胖猛地僵在原地，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凌渊那只仍在不断变得更加透明的手臂，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化作死人般的惨白。
“不……不！怎么会？！老大！”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得尖利，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那是逻辑与认知被彻底粉碎后的崩溃。
“我……我碰不到你！为什么我碰不到你！”
秦书仪脸色煞白如纸，她反应更快，立刻催动体内仅存的灵力。一道柔和的青色光丝如拥有生命的触手，闪电般探向凌渊。
然而，那道往日里无往不利、能探查万物本源的灵力，在接触到凌渊身体的瞬间，竟如同触碰到一个不存在的“概念”，连一丝涟漪都未产生，便被凭空抹去，彻底归于虚无。
物理上不可接触。
灵力上无法感知。
这一刻，一种比死亡更深邃、更彻底的恐惧，如万吨海水般攫住了白小胖和秦书仪的心脏。
凌渊……正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也就在这一刻，外界的一切喧嚣与恐慌，对凌渊而言都已远去。
他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拖拽着，坠入了一个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的绝对深渊。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奔流不息的浩瀚长河边。
河水并非是水，而是由无数闪烁的光点、破碎的画面和扭曲的阴影构成。那是时间的洪流，是历史的具现化。
河岸上，数不清的模糊人影川流不息。他们有的欢笑，有的哭泣，有的在战火中奔跑，有的在和平年代驻足。
那是过去、现在、未来的所有生灵。
凌渊看到了白小胖和秦书仪，他们正焦急地围着一个“空无”的位置，脸上写满绝望。
他看到了前世的战友，他们在庆功宴上举杯，却刻意空出了一个位置，仿佛那里从没有人坐过。
他看到了被他清算的一个个仇敌，他们并非死于他手，而是在某个时刻，毫无征兆地暴毙，仿佛是被命运本身所诅咒。
他的一切痕迹，都在被修正，被抹除。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个人影，那人影却毫无所觉地从他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他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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