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陈金默的身体僵直如铁，脸上的肌肉正在剧烈地抽搐着。
祁同伟刚才的一席话的话，狠狠砸在了他的心上。
名声？
前程？
这些都是之前…他从没敢奢望过的东西。
而在祁同伟口中，竟如此轻描淡写地为他这个‘烂人’，摆在了前面！
而那份沉甸甸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更是将他卑微如尘的生命，骤然提升到了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高度！
他猛地转过头，通红的眼睛看向沙发上的女儿。
黄瑶不知何时已放下了点心和糖果，小小的身体坐得笔直。
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里面充满了紧张、期待。
甚至还有一种无声的鼓励和肯定。
孩子还小，也很单纯，并不懂大人们那复杂的心理世界。
但她能够感受到，眼前那位帅气、威严又温和的祁叔叔。
给了爸爸一个多么珍贵的机会！
给了她们父女一个多么温暖的希望！
看着女儿的笑容，陈金默心中所有的惶恐、自卑、退缩…
在这一刻，被女儿眼中的光芒——彻底击碎了！
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更何况是涌泉之恩呢？
想到此处，陈金默猛地转回头，决定不再犹豫！
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如今面对生计习惯了弯腰低头的汉子。
终于不再犹豫，不再恐惧，不再自惭形秽！
他向前一步，在祁同伟平的目光注视下。
“扑通”一声，再次重重跪倒在地！
但这一次，祁同伟并没有选择伸手去扶。
紧接着，陈金默额头狠狠磕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一下！
两下！
三下！
没有言语，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只有这用尽全身力气的叩首，来诉说着他无法用语言表达的震撼、感激。
以及日后，至死不渝的忠诚！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额角已经一片淤青，甚至有细微的血丝渗出。
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狂热的火焰！
“祁局长！”
“我陈金默…这条命！”
“从今往后——就是您的！”
“这车，我开！”
“这方向盘，我抓！”
“我就算豁出命去，也一定给您开稳了、握紧咯！”
“我要是…要是以后，对您有半点儿异心！”
“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叫瑶瑶…也…”
然而，毒誓尚未出口…
“哎呀…够了！”
“赌咒发誓的时候，别带上孩子…”
祁同伟沉声打断，并再次伸出手。
这一次…稳稳地、用力地将陈金默从地上拉了起来。
祁同伟上前拍了拍陈金默沾染了灰尘的肩膀，力道很沉也很重：“好了。”
“记住你今天的话。”
“好好活着，把瑶瑶带好，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说罢，祁同伟回到座位上，拿起内线电话，给秘书小余拨了过去。
“泽轩！”
“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带我兄弟和我干闺女儿，去找一家还没关门的百货商店。”
“去买几身新衣服，还有被褥和生活用品。”
“然后…联系市局后保处资产管理科的老刘。”
“告诉他，把老家属院3号楼一楼，东头那间空置的五十多平那个…”
“嗯，对，就是那个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连夜给我收拾出来。”
“加两张床，检查一下水电气，钥匙给老陈。”
“明天一早，带老陈去市局司机班车队报到，手续按补充工勤办吧，待遇顶格。”
“还有，以后他是我的专职司机，除了我之外，不需要给他派任何车单。”
“嗯嗯，以后你和我这兄弟，你这老哥哥多走动，多亲近。”
“我记得你也是极东刑警学院的高材生来着吧？”
“嗯，平时没事儿，多去给我闺女儿补补课去。”
“跟着你家领导干，副科没问题。”
“孩子成绩好了，正科我给你留着！”
……
第二天一早！
吕州市公安局大楼外，一辆崭新的警蓝涂装的奥迪A6L公务车，安静地停在了台阶下。
陈金默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藏蓝色警服工装，当然没有佩戴任何标识。
一夜不见，形象大变。
不仅理了发、洗了澡、刮了胡子，就是头发都梳理得一丝不苟。
此刻，他站在车旁，腰杆挺得笔直，双手紧贴裤缝，比一般的条子更像条子。
不得不说，不愧是号子里放出来的，这队列纪律，没得挑。
“我嘞个天爷啊…万万没想到，我陈金默，还有穿黑皮…开警车的一天？！”
“这不是阴沟里蹦出多白棉花吗？”
“呸呸呸…这不是白棉花地里，裂了条阴沟嘛？！”
“额…好像，也不太对啊…”
脸上的卑微与惶恐已然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被赋予新生的肃穆。
他的目光，正紧紧锁在市局大楼门口。
不一会儿，祁同伟便穿着笔挺的藏青色高级警官警服大衣，出现在了门口。
步履沉稳，径直走向奥迪车。
陈金默动作迅捷而无声地拉开后座车门，一只手熟练地护在车门上沿。
动作标准得，就和训练多年的职业司机似的。
祁同伟微微颔首，弯腰坐进车内。
车内一尘不染，被擦拭的很干净，一看就是陈金默早早收拾了。
不错，看着五大三粗，实则很细心，是个会来事儿会干活的。
然而，没等祁同伟心里夸完。
居然发现陈金默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旁边，同样是后排座椅上。
？？？
二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愣住了。
“老默…你这…”
“额…祁局…不不不…不好意思。”
“我我我…我上次坐警车的时候，是是是抢劫被抓的时候…”
“我我…我一下子，没没没…没反应过来。”
“我这就去…去去去…去驾驶位去。”
说罢，便一把开车开门儿，夺路而逃。
！！！
好吧，祁同伟无奈扶额。
他是习惯成自然…倒是我难为他了…
陈金默轻轻关上车门，小跑着绕到驾驶位。
开门，坐下，系好安全带，双手稳稳握住方向盘。
“呼～”
他深吸一口气，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闭目养神的祁同伟：“祁局，咱咱去哪儿？”
“去经济开发区分局！”
祁同伟闭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是！”
随着引擎发出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咆哮声，奥迪车平稳地驶向未知的前路。
然而…刚走没两步…车子停下来。
？？？
“那个…祁局…我…我刚来吕州。”
“我…我我我…我不认识路啊。”
“经济开发区分局…怎么走？”
！！！
靠！
居然忘了这一茬儿！
好吧…认命了。
自己选的外地司机，今天还是来到一个完全陌生城市的第二天！
“那个…老默啊…你…”
“算了！”
“我给你指路，你往前开，然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