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铺码头在午后的阳光下喧嚣而繁忙。苦力们扛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在货船与仓库间穿梭，监工的吆喝声与轮船的汽笛声交织在一起，掩盖了这座城市暗流涌动的不安。
林梦瑶扮作一名普通女工，头上包着蓝色头巾，脸上刻意抹了些煤灰，混在码头工人中毫不显眼。她推着一辆装载麻袋的手推车，沿着码头边缘缓缓前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环境。
三号仓库位于码头最北端，相对独立，被一圈铁丝网围栏与其他区域隔开。入口处有两名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把守，腰间明显别着武器。更远处，几个看似闲散的“工人”实际上在周边巡逻，形成一道无形的警戒线。
这不是普通的货物仓库。林梦瑶的心沉了下去，电工的话至少有一部分是真实的——这里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将推车停在距离三号仓库约百米远的一堆木箱后，假装整理麻袋，实则观察仓库的布局。仓库侧面有一个较小的侧门，看似无人看守，但门上的锁明显是新换的高级锁具。屋顶上有几个通风口，其中一个似乎有近期被移动过的痕迹。
“喂！那边的！干什么呢？”一个粗鲁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梦瑶抬头，见一个工头模样的人正朝她走来，面色不善。她迅速低下头，压低声音：“王老板让我送这批样品来，说是给李经理的。”
她随口编造了两个常见姓氏，希望蒙混过关。
工头眯起眼睛打量她：“哪个王老板？李经理上周就调走了。新来的张经理可没提过有什么样品。”
林梦瑶心中一紧，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隐藏的小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刘工头，她是我叫来的。”
一个穿着灰色工装、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向林梦瑶使了个眼色：“王老板刚打电话跟我说了，你怎么现在才到？样品呢？”
林梦瑶立刻会意，指了指推车上的麻袋：“在这里，都是上等货色。”
刘工头怀疑地看了看两人，最终摆摆手：“行了行了，赶快搬进去，别挡着道。”说完转身离开。
等工头走远，戴眼镜的男子低声对林梦瑶说：“你不是我们的人。你是谁？”
林梦瑶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男子叹了口气：“不管你是什么人，这里很危险。日本人很快就要来了，如果你不想惹麻烦，最好赶快离开。”
“什么日本人？”林梦瑶试探着问。
男子指向三号仓库，声音压得更低：“那里面关着不少人，今晚就要被运走。我听说...是送去东北做实验的。”他的脸上露出恐惧与不忍，“造孽啊...”
林梦瑶感到一阵寒意。电工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你是谁？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问。
“我叫老赵，是码头记录员。”男子推了推眼镜，“我弟弟一年前被日本人抓走，再也没回来。我知道里面那些人会遭遇什么...但我无能为力。”他的眼中满是痛苦。
林梦瑶正要说话，突然一阵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老赵脸色大变：“日本人的车！快躲起来！”
他拉着林梦藏到一堆货箱后面。几辆黑色轿车驶到三号仓库前，松井次郎从第一辆车上下来，身后跟着多名日本军官和便衣特务。杜月笙也从另一辆车中走出，与松井握手交谈。
“看吧，青帮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老赵咬牙切齿地说，“每天晚上八点准时交易，已经持续一周了。”
林梦瑶的心跳加速。如果每晚都有交易，为什么电工特别强调明晚？难道明晚有什么不同？
她仔细观察着，发现松井和杜月笙并没有进入仓库，而是在仓库外巡视一圈后便上车离开，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这不像是一场重要交易前的检查，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
“他们就这样走了？”林梦瑶疑惑地问。
老赵点点头：“每天都是这样，下午来看一眼，晚上八点准时来‘提货’。然后卡车会把‘货物’运走，不知道去向。”
“你看过里面的‘货物’吗？”
老赵摇头：“除了日本人和杜月笙的亲信，没人能进去。但我听过声音...里面有人的哭声，有时还有惨叫。”他 shuddered，“简直是人间地狱。”
林梦瑶沉思片刻，忽然问：“你说他们已经持续一周了，每晚八点都有交易？”
“是的，雷打不动。”
这不对劲。如果每晚都有同志被运走，组织不可能毫无察觉。除非...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
“老赵，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她突然问。
“什么忙？”
“帮我搞到一套维修工的衣服和工具包，还有仓库区的通行证。”
老赵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我可以试试，但你要做什么？”
“我要进去看看。”林梦瑶坚定地说，“在今晚八点之前。”
老赵瞪大了眼睛：“你疯了！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