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单交代一句,让毛大用不要让人打扰,随即转身走入临时羁押室。
望着祁同伟离去的背影,毛大用一边挠了挠稀疏的头发,一边低声嘀咕:
“这几个小混混还能有什么好查的……”
心中腹诽几句,摇了摇头走开了。
……
审讯室内。
祁同伟从容地坐在椅上,目光如刀般锁定垂头丧气的黄毛。
“怎么,又见面了?”
黄毛懒洋洋抬头,看清祁同伟面容的瞬间,身体本能地一颤。
他对这个年轻的警察,是真的心生畏惧。
“我来看看你,聊点老交情。”
“聊老交情?”黄毛一脸茫然。
咱俩什么时候有过交情?
祁同伟从公文包中取出笔记本,边翻开边说道:“我问,你答。若回答让我不满意,你应该清楚后果。”
黄毛浑身汗毛倒竖,回想起昨夜祁同伟那恐怖的身手,脑袋连连点头,如同啄米的小鸡。
“现在临河街的老大是谁?”
“临河街老大?”黄毛咽了口唾沫,“现在街上分三股势力——沿河风情街的赵四,鼓楼一带的马二,还有夜宵街的陈果生。”
祁同伟笔尖微顿,语气平静:“这么说,你是赵四的人?”
“咦?你怎么知道?”黄毛脱口而出。
祁同伟站起身,朝他走近几步,抬手虚扬了一下,吓得黄毛脖子一缩,差点跌坐在地。
“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只准你说,不准你问!再有下次,这拳头砸下去,我不保证打哪儿!”
说完,祁同伟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黄毛的下身。
黄毛双腿紧紧夹住,只觉得眼前之人比恶鬼还要可怕。
“你认不认识夜宵街的陈果生?”祁同伟话锋突转。
黄毛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嗯?”祁同伟冷哼一声。
黄毛猛地一哆嗦,急忙摇头:“认识?不不不!我不认识!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一直跟赵四混的!”
“不。”祁同伟冷冷道,“你认识。”
“啊?”黄毛傻了眼。
这该怎么接?
他真的不熟啊!
祁同伟在记事本上涂涂改改,眼皮都不抬一下:“我说你认识,你就得认,听懂了吗?”
“这……听懂了!我听懂了!”
黄毛见祁同伟又要站起来,脑袋里仿佛掀起了这辈子最猛烈的风暴,终于磕磕绊绊答出了那句“正确”的话。
看到祁同伟微微点头,他才敢把憋着的一口气彻底吐出来。
妈的!
我真的太难了!
“四月十五号晚上,陈果生在郊区那个废弃厂房里制造冰毒的时候,你人在哪儿?”
“冰……冰毒?!”
黄毛瞪圆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怎么又扯到陈果生头上了?还沾上毒了?!
“你当时在哪儿?”
祁同伟眼神锐利,直勾勾盯着他,逼得黄毛心惊肉跳,头都快埋进脖子里了。
“我……我在……”
我他妈哪知道我当时在哪?!
“小黄啊。”
祁同伟看黄毛一脸茫然、实在编不下去的“老实”样,嘴角一扬,缓步走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顶。
“你知道这次你最少要判几年吗?”
“几年?”
黄毛下意识反问。
“五年起步,跑不了的。”
“不可能!”
黄毛梗着脖子吼道:“别吓唬我!我表哥的大姑妈的儿媳妇是法律专业的!我昨晚上刚问过她,她说我这属于强jian未遂,顶多两年!”
哟?
祁同伟挑了挑眉,有点意外——这小子,脑子还不慢嘛?
挺好。
他轻轻一笑:“没错,按理说是两年。可你知不知道,昨晚你惹的那个女孩,背后是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
黄毛咽了口唾沫,心里猛地一沉,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这么说吧,她的导师和省检察院领导关系密切,这点你或许听说过。但你不知道的是,她家跟省公安厅、法院的几位领导也熟得很。”
祁同伟掰了掰手指,语气轻描淡写:“主办的、协办的、证人、旁证,全是她那边的人。你觉得,你斗得过吗?”
此刻,远在汉东政法大学的钟小艾,忽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怎么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念叨我……”
审讯室中——
黄毛崩溃了。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哭得撕心裂肺。
“别哭了,你还有一线生机!”
“生机?还有生机?!”
黄毛猛地抬头,眼里瞬间闪出光来!
原本坠入谷底的心,又被拽回了嗓子眼。
“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主动交代,争取立功表现,比如揭发某个人的重大犯罪行为……”
祁同伟语调飘忽,紧跟着压低声音追问:“四月十五号夜里,陈果生在郊区老工厂制冰毒时,你到底在哪?”
黄毛浑身一抖。
刹那间,灵光乍现,双眼睁得滚圆,斩钉截铁道:
“对!对!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正和朋友打牌,散场后回家,路过一个破旧厂房,突然听见里面传来机器运转的声音!”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那地方早就没人用了,大半夜怎么会响动?”
“我就悄悄摸进去看了一眼,结果……结果发现真有人在配制冰毒!”
“黑灯瞎火里,我一眼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绝对错不了,就是夜市那条街的头目,陈果生!”
黄毛一口气说完,喘得像条狗,死死盯着神情满意的祁同伟,一字一顿道:“警官,我要举报他!我要立功减刑!”
啪!
祁同伟合上笔记本,缓缓点头。
“小黄啊,你这次的线索非常关键。你放心,我会立刻着手调查陈果生。要是查实他真在干这种害国害民的事,你这份功劳,少不了!”
不得不说,这黄毛,还真有点急智。
稍微引导一番,便自然而然地与自己形成了默契。
不过,对于黄毛的供词,祁同伟还是悄然做了些许调整。
譬如将“冰毒”二字,替换为“化学用品”。
毕竟一个街头混混,在那种混乱场面下,又怎可能清楚辨认出那是毒品?
然而,“化学用品”这四个字却已足够——它将成为祁同伟顺理成章展开秘密调查陈果生的关键切入点!
而这,正是他今日现身临河街派出所的真正目的!
黄毛,正是他早已布下的那颗“京州暗线”!
在强jian未遂被捕之后,经由祁同伟亲自审讯,黄毛痛哭流涕,表示愿意悔过自新、争取宽大处理,并主动交代了曾偶然察觉到的一系列反常迹象。
听起来,何其诚恳动人。
至于其中是否仍存破绽?
那又何妨?
祁同伟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合乎情理的由头罢了。只要最终能侦破这起要案,那些细枝末节的漏洞,自会有人心领神会地替他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