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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里的褶皱 第117章 理发店的推子

镜海市老城区的“令狐理发铺”前,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浸得发亮,倒映着招牌上褪色的红漆大字。铺子门口的两盆月季沾着水珠,粉的像姑娘羞红的脸,黄的似撒了把碎金。清晨的风裹着隔壁包子铺的蒸汽飘来,混着理发铺里淡淡的薄荷剃须水味,在鼻尖绕了个圈。铺子卷闸门拉开时“哗啦”响,金属摩擦声惊飞了檐下三只麻雀,扑棱着灰黑色的翅膀,掠过对面斑驳的砖墙。

令狐黻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他手里攥着把旧推子,金属外壳磨出包浆,齿间还沾着几根花白头发。

“陈奶奶,您来啦?”令狐黻抬头,看见巷口走来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

陈奶奶穿件藏青色斜襟袄,领口别着朵绒布做的小红花,是去年令狐黻给她缝的。她头发全白了,梳得整整齐齐,用根银簪子别着,走起来拐杖“笃笃”敲着青石板,每一步都透着认真。

“令狐啊,今天得给我剪得短点,天要热了。”陈奶奶走到铺子前的木凳上坐下,拐杖靠在凳腿边,金属包头蹭着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令狐黻把推子放在旁边的木桌上,拿起块蓝布围布,轻轻抖开。“您放心,保证剪得清爽,苍蝇落上去都得打滑。”他笑着把围布系在陈奶奶脖子上,手指碰到老人干枯的皮肤,像触到老树皮,却带着温温的热度。

围布刚系好,铺子门口突然传来“吱呀”一声,一辆红色电动车停在路边。车座上跳下来个姑娘,扎着高马尾,发尾有点卷,穿着件白色卫衣,胸前印着只咧嘴笑的柴犬。她手里拎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走近时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

“令狐叔,忙着呢?”姑娘嗓门亮,像檐角的风铃被风吹得响。

令狐黻抬头一看,是社区医院的护士林晓,去年陈奶奶摔了腿,就是她上门换药的。“晓丫头,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林晓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放,“哗啦”倒出几盒药,有红盒子的,有蓝盒子的,还有个白色小瓶,标签上写着“碘伏”。“这不是陈奶奶的降压药快没了嘛,我顺路送过来。对了,叔,我爸让我问你,上次说的那把旧剃刀,找到了没?”

陈奶奶听见“剃刀”两个字,原本耷拉着的眼皮突然抬了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点光。“你们说的是……当年阿明用的那把?”

令狐黻手里的推子顿了顿,阿明是陈奶奶的儿子,三十年前也是个理发师,后来为了救个被抢劫的学生,被歹徒捅了一刀,没救过来。“是啊,陈奶奶,就是那把。您还记得不,阿明当年总说,那把剃刀是他用第一笔工资买的,刀刃快得能刮掉蚊子腿上的毛。”

陈奶奶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像是在回忆什么。“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把刀是锃亮的不锈钢,柄上刻着朵小梅花。阿明每次给人刮脸,都要先在磨刀布上蹭三下,说这样刮着舒服。”

林晓蹲在陈奶奶身边,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奶奶,您别难过,我爸说,好东西总会找到的。对了,我今天来还有个事,我们医院下周要办个‘健康理发日’,想请令狐叔去给老人们免费理发,您说行不行?”

陈奶奶没等令狐黻开口,先点了点头。“去!怎么不去?令狐的手艺好,老人们肯定喜欢。再说了,这也是积德行善的事,阿明要是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令狐黻拿起推子,插上电源,“嗡嗡”的声音在小铺子里响起,像只小蜜蜂在飞。“行,晓丫头,我去。不过我有个条件,到时候你得帮我打下手,给老人们递递围布什么的。”

林晓笑着站起来,拍了拍胸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对了,叔,我刚才在巷口看见个奇怪的人,穿件黑色夹克,戴个鸭舌帽,老盯着你这铺子看,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令狐黻手里的推子停了停,眼神往门口瞟了一眼。巷口空荡荡的,只有风吹着月季的叶子,“哗啦哗啦”响。“可能是路过的吧,别管他。陈奶奶,咱们开始剪了啊。”

推子贴近陈奶奶的头发,“咔嚓咔嚓”的声音很轻,断发落在围布上,像撒了把碎雪。令狐黻的动作很稳,手指时不时拨弄一下老人的头发,调整角度。阳光从铺子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能看见他眼角的细纹,还有下巴上没刮干净的胡茬。

“令狐啊,”陈奶奶突然开口,声音有点颤,“你说……阿明是不是还在我身边啊?有时候我晚上睡觉,总觉得有人在给我掖被角,就像他小时候那样。”

令狐黻手里的推子又顿了顿,他想起三十年前,阿明牺牲的那天晚上,陈奶奶抱着他的遗像,哭了一整夜,眼泪把遗像都打湿了。“是啊,陈奶奶,阿明肯定在您身边呢。他那么孝顺,怎么会放心让您一个人呢。”

林晓在旁边听着,眼圈有点红,她赶紧转过身,假装整理桌上的药盒。“奶奶,您别多想,下周‘健康理发日’人多,到时候热闹,您也去凑凑,说不定心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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