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了离开,林笙便开始着手处理出国的事宜。
办理签证、整理行装……生活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忙碌冲淡了离愁别绪,也让她暂时无暇去细想病房里那个日渐沉默颓丧的男人。
这段时间顾衍一直陪在她身边,帮她处理各种琐事,沉稳而可靠。
这天傍晚,两人刚看完一处国外合适的公寓资料,顾衍一边帮她整理散落的文件,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笙笙,等沈清这边的事情彻底了结,出国之前……我想再去看看我妹妹。”
林笙抬起头,看向他。
顾衍的目光温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这次,我想带着你一起去,告诉她,以后……她哥哥身边有人陪伴了,让她放心。”
他顿了顿,嘴角牵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也让她看看,我喜欢的姑娘,有多好。”
林笙被他话语里那份小心翼翼的珍视和略带笨拙的深情打动,多日来紧绷的心弦似乎被轻轻拨动了一下,漾开一丝暖意。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眼眶却有些发热:“好,等事情结束,我陪你一起去墓园,让她看看,她哥哥找到了一个多么……麻烦的人。”
“不麻烦。”顾衍看着她,眼神深邃而认真:“是幸运。”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历经劫波后的温情与默契。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很快被打破。
几天后,林笙接到了负责沈清案子的警官打来的电话。
挂断电话后,她坐在沙发上,久久没有动弹,脸上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怎么了?”顾衍察觉到她的异常,关切地问。
林笙缓缓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他,声音干涩:“警方说……方静翻供了,她承认,五年前你妹妹那件事,还有……还有之前的一桩旧案,都是她主导的,沈清只是被她唆使,甚至李其那一刀,她也声称是自己教唆沈清捅的,为了灭口。”
顾衍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这不可能!证据链……”
“证据链对她不利,但她一口咬死,把所有重罪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林笙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荒谬感:“她说,沈清精神有问题,是被她这个母亲操控的傀儡。”
这个反转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方静这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换沈清一线生机?
哪怕沈清教唆绑架、故意伤人的罪名依旧成立,但少了杀人和更早的那些重罪,或许就能逃过死刑?
林笙心中五味杂陈,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驱使着她。
第二天,她通过律师申请,在看守所的探视室里,见到了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平静的方静。
隔着重重的玻璃,林笙看着对面那个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的女人,沉默了很久,才拿起通话器,问出了心中的困惑:“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就算你揽下所有罪名,沈清也逃不掉法律的制裁,她做的那些事,证据确凿。”
方静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林笙,没有立刻回答。
良久,两行混浊的眼泪顺着她的脸滑落,她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凉:“为什么?林笙,你也是一个母亲,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母亲……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啊……”
她的哭声压抑而绝望,充满了无能为力的痛苦。
“看着她去死?”
林笙重复着这句话,一股积压已久的怒火和悲愤瞬间冲上了心头,她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冰冷的台面上,身体前倾,隔着玻璃死死盯着方静,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带着凌厉的质问:“那别人的孩子呢?!方静!你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了吗?!”
她的声音尖锐,穿透了探视室的隔音玻璃,也击碎了方静伪装的平静。
“顾衍的妹妹呢?!她当年才多大?!她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那样算计侮辱,最后含恨而死?!我的女儿呢?!她才五岁!她那么小,她差点就被你女儿找人害死了!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她也是别人的孩子?!有没有想过她妈妈也会心碎?!也会恨不得跟你们同归于尽?!”
林笙的眼泪夺眶而出,不是悲伤,而是极致的愤怒和替所有受害者感到的不公!
“你现在来跟我谈母爱?你的爱凭什么要建立在摧毁别人家庭,夺走别人孩子性命和幸福的基础上?!你的爱,自私狭隘又恶毒!你根本不配提母亲这两个字!”
方静被林笙的质问击得溃不成军,她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发出呜咽声,再也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
林笙看着她崩溃的样子,胸口剧烈起伏,所有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冰冷。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沉浸在自我感动与悲痛中的女人,走廊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湿意逼了回去,缓缓一字一句坚定道:“你救不了你的女儿,她终究会为她犯下的错承担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