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晚风裹着半街桂花香,漫过同福客栈的门槛时,正撞见青石板上嗒嗒的脚步声。
那声音轻快得像檐角风铃在跳,带着点急匆匆的雀跃,从街口一路碾过夕阳的碎金,往客栈这边来。
木门被猛地撞开时,门轴吱呀响了半声,惊飞了门楣上歇脚的两只麻雀。
一个圆滚滚的身影随着晚风扎进大厅,蓝色制服的衣角还卷着片梧桐叶,像是刚从后院的梧桐树下跑过来。
他个子不高,肩膀微微内收,却透着股藏不住的精神头。
紧身制服上沾着几处浅灰污渍,细看倒不像泥巴——左胸口那团带着点粉紫,像是被水彩蹭的;后腰那抹浅黄,倒像是刚抱过啃玉米的小丫头。
黑色手套的指尖磨出了毛边,指节处还有几道浅浅的压痕,想来是常攥着什么小东西。
头顶的小帽子歪在一边,帽檐压着几缕软发,随着他晃脑袋的动作轻轻颤,倒添了几分憨态。
他一边往厅里走,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调子忽高忽低,时而像被风吹跑的风筝,时而又猛地拽回来,仔细听竟有点像摇篮曲的变奏。
手里攥着的银灰色遥控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顶端的蓝光细碎地跳着,和客栈里暖黄的油灯撞在一起,倒成了有趣的对比。
“哇哦,这位小兄弟,是来住店还是打尖?”
邢捕头正坐在门口的长凳上擦他那顶旧帽子,听见动静猛地抬起头。
眼睛先是亮了亮,手在衣襟上蹭了蹭——衣襟上还沾着中午吃的葱花饼碎屑。
他脚步颠颠地凑上前,靴底在青砖地上磨出沙沙声,眼神里既有好奇,又藏着点“能不能捞点好处”的盘算。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
燕小六举着唢呐从账台后钻出来,唢呐杆上还缠着半块没吃完的麦芽糖。
他刚把唢呐凑到嘴边,就吹了个破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叫。
又急忙补了半段,调子歪歪扭扭,活像给抢食的鸡群伴奏。
连柜台上打瞌睡的李大嘴都被惊醒了。
他猛地抬起头,嘴角还挂着点口水,手里攥着的抹布“啪”地掉在柜台上,含糊地嘟囔:“啥动静?是客官要吃红烧肉了?”
小个子停下脚步,仰头扫了圈满堂的人。
大厅里的油灯正摇摇晃晃,把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会动的画。
他忽然咧嘴露出两排白牙,声音带着点刚跑完步的微喘:“你们好,我叫格鲁。”
他顿了顿,指了指自己的制服,布料上的褶皱随着动作展开又收拢。
又拍了拍腰间的工具包,包口露出半截螺丝刀的木柄,看着磨得发亮。
“是一名……呃,反派改造师!”
“反派改造师?”
吕秀才正坐在窗边翻《论语》,听见这词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
眼镜腿在耳根蹭了蹭,他指尖在下巴上敲了敲,指尖沾着点墨汁——想来是刚在话本上批注完。
“听着倒像是某种职业转型培训的结业头衔。”
“放着我来!”
祝无双从账台后绕出来,手里还捧着本《反派心理学入门》。
书页边缘卷了毛边,折着角的那页写着“共情能力培养”,旁边还用红笔圈了句“善意是最好的解药”,显然常翻。
“您这是刚完成‘改邪归正’的修行?”
“正是!”
格鲁用力点头,胸口挺得高高的,制服上的褶皱都被撑平了些。
“我以前是个坏蛋,坏到能把月亮偷回家那种。”
他指尖在遥控器上按了下,顶端蓝光闪了闪,映得他眼尾的笑纹都亮了亮。
“但现在我是个好爸爸,带三个小女儿,偶尔顺便拯救世界。”
“哇,这经历能编本话本了!”
郭芙蓉拍着手站起来,裙摆扫过凳腿,带起一阵风,把桌角的半碟瓜子吹得滚了两颗。
“快坐下说,我们这儿正缺个‘坏蛋变奶爸’的活教材呢!”
【六六六!这设定我可太爱了!】
【这哥们儿比白展堂还会摆谱,但我居然觉得有点可爱?】
【反派改造师?听着就比邢捕头的捕快证厉害!】
“格鲁是吧?快坐快坐!”
阿楚举着手机转了个圈,手机壳上挂着的小铃铛叮当作响。
镜头稳稳对准格鲁,她另一只手还顺了顺额前的碎发——发梢沾着点面粉,想来是刚帮李大嘴揉过面。
“来跟我直播间的家人们打个招呼——对了,也见见我家这位‘嘴上说嫌麻烦,行动上超宠人’的老公!”
晏辰站在她身后,指尖还带着刚沏完茶的温热。
他指腹蹭过阿楚的发顶,把那缕沾着面粉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你这张嘴,越来越能编了。”
“那当然,我是你老婆嘛。”
阿楚侧头眨了眨眼,发梢蹭过他的手背,带起一阵痒。
“你要是不赶紧说句土味情话,我可要让李大嘴给你端‘黑暗料理’了——就是他昨天试做的桂花砒霜羹,甜得能齁掉牙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