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西边,风永远比东边更烈更冷。
这里的草更稀疏,露出的土地是贫瘠的沙石。
这里的人,也比东边的牧民更加彪悍,更加桀骜不驯。
黑风部落是西部草原最强大的势力,他们的首领拓跋雄,是一头真正的草原雄狮。
他年近五十身材高大得像一座移动的小山,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每一道伤疤背后,都是一个部落的覆灭和一个敌人的头颅。
他看不起阿古拉。
在他眼中女人就该在帐篷里生孩子,而不是骑在马上发号施令。
草原只能有一个王,那就是他拓跋雄。
只是,阿古拉统一东部的速度太快,势头太猛,让他一时间也有些忌惮。
他正在等待一个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拓跋雄的王帐内,没有奢华的装饰,只有浓烈的酒气和烤肉的焦香。
他坐在主位上,像一尊神只,冷漠地看着下方那个穿着大周文官服饰,却面白无须的男人。
王安石派来的使者,内廷六局的掌印太监林淳。
林淳不像曹化淳那般谄媚,他的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面对拓跋雄那几乎能将人压垮的气势,他从容不迫。
“我们家陛下说,草原的雄鹰,不该被一只母狼压在身下。”
林淳的声音不尖不细,反而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
他没有称拓跋雄为大汗,而是用了雄鹰这个称呼,既抬高了对方,又避免了政治上的承认。
拓跋雄抓起一大块烤羊腿,狠狠咬了一口满嘴是油。
“你们中原人,最会耍嘴皮子。说吧,皇帝老儿派你来,想让我干什么?”
“不是想让您干什么。”林淳微微一笑,纠正道:“是想帮您拿回本就该属于您的东西。”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礼单,轻轻放在面前的案几上。
“上等精铁一万斤,足够您打造三千副铠甲。”
“粮食十万石,足够您的部落安然度过这个寒冬。”
“战刀五千把,弓弩三千张,全是我们大周兵仗局最好的货色。”
王帐内的空气,瞬间变得灼热起来。
周围那些拓跋雄的亲信将领,呼吸都变得粗重,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这些东西,正是他们最急缺的!
拓跋雄的眼神也微微变了,但他依旧不动声色。
“条件呢?”
“没有条件。”林淳摇了摇头:“只有一份善意。我们陛下不希望看到草原因为一个女人的野心而陷入战火,生灵涂炭。”
“他只希望,雄鹰能飞在属于自己的天空,而不是被关在笼子里。”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拓跋雄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皇帝这是要他出兵,去打阿古拉。
“阿古拉和李琼已经结盟了。”拓跋雄冷哼一声,将吃剩的羊骨头扔在地上。
“李琼的北境军,可不是好惹的。”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您出手。”林淳的笑容里,多了一丝算计。
“大汗,您想一想。若是让阿古拉和李琼真的连成一片,到时候,整个草原,还有您的立足之地吗?”
“现在,李琼被我们陛下用禁运令困在了镇北关,自顾不暇。阿古拉的黄金狼帐,根基未稳,内部矛盾重重。这正是您出兵的最好时机!”
“只要您出兵,拖住阿古拉,让她无法支援李琼。我们陛下,就能从南边,彻底解决掉李琼这个心腹大患。”
“等到李琼一倒,一个孤立无援的阿古拉,还不是您砧板上的肉?”
“到那时……”林淳的声音压低,充满了诱惑。
“我们陛下,会亲自下旨,册封您为草原王,承认您对整个草原的统治。大周,将是您最坚实的盟友!”
草原王!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拓跋雄的心上。
他呼吸一滞,眼中那压抑了许久的野心,终于如火山般喷发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林淳,仿佛要将他看穿。
“我怎么知道,你们皇帝不是在利用我?等我跟阿古拉斗得两败俱伤,你们再来收拾残局?”
“哈哈哈。”林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起来。
“大汗,您太小看自己,也太高看我们了。”
“草原是您的草原,我们中原人,对这片土地没有兴趣,我们只要一个安稳的北方边境。”
“一个统一在您这样英明神武的大汗手中的草原,远比一个被阿古拉和李琼搅得天翻地覆的草原,更符合我们大周的利益。”
“为了表示诚意,礼单上的东西,三日之内,就会送到您的营地。”
“而且。”林淳凑近一步,声音更低:“我们陛下还给您准备了一份额外的礼物。”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地图。
那是一份无比详尽的,黄金狼帐周边的军事布防图。
上面清晰地标注着阿古拉的兵力部署,粮草囤积点,甚至几条隐秘的行军路线。
拓跋雄的瞳孔,猛地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