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整个牛棚里,死一般的寂静。
通铺上,那几个原本还病恹恹的“臭老九”们,全都听傻了!
他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脸上的表情,比刚才看到馒头时,还要震惊一百倍!
这……
这他娘的,是在听评书吗?!
还是在听什么,神话故事?!
一个人,就敢当众,指着“活阎王”的鼻子骂?!
还逼得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赔笑脸,做检讨?!
还带着一百多个,在这里连狗都不如的知青,吃上了干部才能享用的庆功宴?!
这……
这他妈,怎么可能?!
“老……老苏……”
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第一个回过神来。
他使劲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
苏文斌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
他将最后一口馒头糊,喂进妻子的嘴里,然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亲耳听到,那些知青同志们,说的!”
“他们说,那位李副科长,简直就跟天神下凡一样!”
“他们还说,那位李副科长,嫉恶如仇,是个真正的好干部!是个敢为下面人,撑腰的好领导!”
“那个叫宋兴邦的知青同志,还特意嘱咐我,说……”
“说我们要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就……就想办法,去见见这位李副科长!”……
轰!
苏文斌的这番话,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
瞬间,就在这群,早已心如死灰的“臭老九”们心中,激起了千层巨浪!
他们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
他们的眼中,那早已熄灭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了!
“见!必须得见!”
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猛地一拍床板,激动得,连咳嗽都忘了!
“老苏!你……你必须得去见见这位李副科长!”
“对!老苏!你得去!”
另一个,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全身浮肿的中年人,也跟着附和道,
“咱们……咱们不能就这么等死啊!”
“咱们的冤屈!咱们的苦难!总得……总得有个人,能替咱们说句话啊!”
“是啊!老苏!”
“你文化最高!口才最好!你去!你去跟那位李副科长说说咱们的情况!”
“求求他!求求他救救我们!救救我们的家人啊!”
一时间,整个牛棚里,群情激奋!
所有的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了苏文斌的身上!
他们看着他,那眼神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最后一缕光!
充满了期盼、渴望、和哀求!
……
苏文斌看着同伴们那一张张,充满了希望的脸。
听着他们那一句句,发自肺腑的哀求。
他的心,也跟着,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去!
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他,这太危险了!
那个李铁柱,虽然看起来是个好人。
但这里,毕竟是魏长征的地盘!
自己一个“臭老九”,身份敏感,要是贸然去接触一个,场部来的干部。
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候,别说是求救了,恐怕连自己这条贱命,都得搭进去!
可是……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
那个因为喝了一点馒头糊,而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丝血色的妻子。
看着她那,依旧紧蹙的眉头,和那因为病痛,而不断颤抖的身体。
他又想起了,那个叫宋兴邦的知青,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
“您和师母,在这监区里的处境,恐怕……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是啊……
冬天,就要来了。
以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和这牛棚里,四处漏风的环境。
别说是冬天了,恐怕,连下个月,都熬不过去!
横竖,都是一死!
与其,就这么窝囊地,病死,饿死……
倒不如,赌一把!
为了婉瑜!
为了这牛棚里,所有还在苟延残喘的同伴!
也为了自己心中,那早已被磨灭,却从未真正熄灭的。
对“公道”二字的,最后一丝期盼!
“好!”
苏文斌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决绝”的光芒!
“我去!”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如同惊雷一般,在这间阴暗潮湿的牛棚里,轰然炸响!
通铺上,所有人的眼中,都瞬间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好!老苏!说得好!”
“我们支持你!”
“老苏,你放心去!你的老婆,我们帮你照看着!”
就在众人群情激奋,仿佛已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时——
“砰!”
一声巨响!
那扇用木板和草绳拼凑起来的破旧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