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陈家别墅。
与云顶酒店总统套房里欢快的气氛不同。
这栋别墅里充满了哀伤。
曾经象征权势与地位的宅邸,如今被一片凝重和死亡的阴影所笼罩。
门口悬挂起的白色灯笼,在凛冽的寒风中无力地摇晃。
陈耀祖以最快的时间把儿子的尸体给火化了。
而, 陈雷身亡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宁城乃至更上层的圈子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前来悼唁和慰问的人流,从清晨开始便络绎不绝。
高档轿车在别墅外排起了长龙,西装革履的官员、富商名流、以及沾亲带故的各色人等,带着或真诚或虚伪的悲伤表情鱼贯而入。
灵堂设在别墅一楼宽大的客厅中央。
陈雷生前的照片被巨大的黑色挽幛环绕。
照片上的年轻人依旧意气风发,与现实冰冷的死亡形成残酷的对照。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香烛和百合花的混合气味,低沉压抑的哀乐循环播放着。
陈耀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胸前别着小白花。
他站在灵堂一侧,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他面无表情,目光略显空洞。
面对着那些千篇一律的问候,什么“节哀顺变”、“保重身体”之类的,他已经完全无感。
只是机械地接受着每一位吊唁者的致哀,微微颔首。
偶尔用低沉沙哑的嗓音回应一句,“谢谢!”
然而,就在这看似肃穆的流程之下,陈耀祖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却无比敏锐地捕捉到了无数道隐藏的目光。
那些目光投向他和妻子李蓉时,除了礼节性的哀伤,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似乎有同情,有审视,甚至有幸灾乐祸一闪而过的快意。
有对陈家权势是否就此衰落的揣测,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在这生死大幕之下,展现得淋漓尽致。
李蓉则穿着一身素黑,呆呆地瘫坐在灵前的蒲团上,形容枯槁。
她仿佛被抽离了灵魂,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只是木然地盯着儿子的遗像,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麻木。
偶尔有亲近的女眷上前搀扶安慰,她也只是机械地点头,没有一丝反应。
陈耀祖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那些异样的目光如同针尖刺在他的心上。
但他几十年宦海沉浮练就的城府,让他此刻如同戴上了一副钢铁面具,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他告诫自己:愤怒和崩溃是弱者的表现。
他现在必须撑住这个家,必须……找出真相!
儿子不能白死。
杀死之仇,不共戴天!
时间在哀乐和压抑的寒暄中缓慢流逝。
午后,宾客逐渐稀少,别墅终于获得了一丝喘息的空隙。
陈耀祖疲惫地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准备暂时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他需要短暂的休息,哪怕片刻也好。
然而就在这时。
秘书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禀报:“领导,金参谋来了。”
陈耀祖空洞的眼神骤然一凝!
仿佛死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涟漪。
他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果然,一位身着笔挺军装、肩章显示着不低军衔的中年男人,正肃穆地走进灵堂。
他面容刚毅,步履沉稳,正是陈耀祖在军中多年的“老关系”——金参谋。
“老陈,节哀顺变!”
金参谋走到陈耀祖面前,声音低沉而厚重,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
他目光扫过灵堂,在陈雷的遗像上停留片刻,眼中流露出一丝真诚的惋惜。
但更深层的东西被很好地隐藏着。
“金参谋,有心了,谢谢。”
陈耀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里多了一丝波动。
“里面请。”
他对着金参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目光指向通往楼上的楼梯方向。
随即,他又转向如同木偶般跪着的李蓉:“蓉,我陪金参谋上楼说点事,你……先在这边。”
李蓉麻木地点了点头,眼神依旧空洞地停留在遗像上。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沉默地登上二楼。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更添几分沉重。
进入书房,厚重的房门隔绝了楼下哀乐的低鸣。
金参谋反手将门锁上,动作干脆利落。
他转过身,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直接从军装内袋里掏出一个薄薄的、封着火漆的牛皮纸文件袋,递给了陈耀祖。
“老陈,我能帮你也就这么多了!”
金参谋的声音压得更低,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陈耀祖。
“这份东西,是我顶着天大的风险弄出来的。
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从此以后,你我之间,两清了!”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没什么要紧事,以后……不要再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