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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明开医馆 第253章 这个朱标!心狠手辣!执行力强!

雪还在下。

马淳医馆里点着油灯,光线昏黄温暖。

小六把捣好的药材小心筛进陶罐,一股辛涩又带着回甘的气味弥漫开来。

“师父,杜仲炭收好了。”小六把罐子盖紧。

马淳点点头,没抬头。

他正借着灯光,用细毫笔在脉案上记录今天傅家两兄弟的脉象和药方。

字迹干净利落,一目了然。

不远处的刑部大牢深处,空气浑浊沉重,混合着铁锈、血腥和绝望的气味。

一根烧红的铁钎贴近皮肉,发出“嗤——”的响声,盖住了压抑的呜咽。

一个脸上沾着血污和汗水的锦衣卫喘着粗气,盯着面前瘫软如泥的犯人。

“说!户部那笔银子,经了几道手?最后进了谁的腰包!谁指使你在赈灾粮里掺沙子?你替谁在江南圈的地?!”

犯人喉咙里滚出不成调的嘶鸣,眼神涣散。

“泼醒!”冰冷的声音响起,是来自阴影里的蒋瓛。

一桶混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

犯人剧烈地抽搐,发出濒死般的呛咳。

“画押吧。”旁边负责文书的小吏面无表情地递上染了血点的供状。

一个新的名字被用朱红的墨汁添在了那长长的名单后面。

紫禁城东宫,灯火通明如昼。

朱标坐在堆积如山的案牍后面。

卷宗、履历、各地奏报几乎将他淹没。

他的脸色在灯光下透着灰白,眼窝深陷下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只有挺直的脊梁骨,还撑着一股硬气。

“叫下一个进来。”他的声音沙哑,透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门外的小太监赶紧躬身出去。

片刻后,一个穿着崭新补服的年轻官员紧张地走了进来,垂手肃立:“臣王守勤,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眼皮也没抬,手指点着面前一份履历:“你治下的县,去年秋赋征收不足七成。你说是县里大户抗税。说说,怎么个抗法?你都用了什么手段?”

王守勤额头见汗,背好的说辞在太子平静无波的目光下,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朱标打断他解释性的话语,只一句:“我要办法,不是理由。”

他快速批阅着另一份文书,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清晰又密集。

整个后堂只剩下纸张摩擦声、笔尖书写声,以及王守勤紧张吞咽口水的声音。

侍立在旁的老太监微微摇头,眼神里透着疼惜。

他知道,殿下这样近乎自虐地忙碌,已经持续了多少个日夜。

夜深了,风雪呼啸着。

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巡夜打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沉闷又孤寂。

一辆不起眼的青蓬马车碾过积雪未化的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停在马淳医馆的后门外。

车门推开,一个裹着厚重黑色斗篷的身影利落地跳下车。

斗篷宽大的风帽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腰背挺直的仪态,透着一股与寻常访客不同的尊贵与疲惫。

跟在身后的只有一个老仆,提着一个半旧的风灯,警惕地环顾四周寂静的雪地。

老仆上前,按照约定的暗号,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三短一长。

门内很快响起脚步声,接着是门栓拉动的声音。

“吱呀——”小门开了。

小六探出头,看到斗篷下那张熟悉的、苍白而透着极度倦意的脸,瞳孔猛地一缩,赶紧无声地侧身让开。

朱标点点头,没说话,大步踏入门内。冷风卷着几点雪沫随他涌入。

老仆立刻反手轻轻关上后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与寒意。

医馆内堂,马淳正将刚配好的药粉分包入纸囊。桌上灯盏明亮,映着他平静专注的脸。

听到脚步声,他放下手中药匙,抬眼。

朱标已解开斗篷搭在一旁,露出里面常穿的便服。

灯光下,他眉宇间积压的倦怠和紧绷更加明显,嘴唇甚至有些干燥起皮。

马淳的目光迅速扫过他按在后腰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然后他拉开桌案旁的椅子。

“坐。”

没有多余的寒暄和询问。

马淳将分好的药粉推到一边,指了指桌案。

朱标依言坐下,动作似乎都有些僵硬。

马淳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身侧。

取过温在炉边铜盆里的热手巾,递给朱标。

“手凉,先暖暖。”

“多谢舅父!”朱标接过手巾,温热的感觉让他冰冷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

他没有擦脸,只是将那点有限的热量捂在了有些僵冷的指节上。

他的目光落在马淳刚打包好的药粉上,又转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掌。

马淳没有问“殿下何以至此?”,也没问“前朝审讯如何?”。

他只是重新坐下,顺手拿起朱标放在桌上的左手腕。

三根干燥温润的手指轻轻搭了上去。

医馆里很安静。

只有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炭盆里红碳发出的微弱暖响,还有屋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空气里漂浮着药材混合的气息,安稳、沉静,仿佛与外面那个腥风血雨、日夜不息的世界完全隔开了。

朱标缓缓闭上眼睛,难得的能休息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马淳诊得极快。

三息之后,他收回手。

他没有说什么“劳累过度”“心血虚耗”的医学术语。

直接从桌下抽屉里拿出一个青瓷小圆盒,拧开盖子。

里面是深褐色泛着油光的药膏,一股浓厚却不刺激的药味弥散开来。

“晚上睡前,热水泡脚一刻。”马淳的声音不高,语气平直,如同医嘱,“取一丸药膏,加热化开,敷后腰酸痛处。用布裹好,次日揭掉。”

他把小圆盒推向朱标。

朱标睁开眼,目光落在药盒上,又看向马淳。眼底带着一丝疑惑,但没追问为什么。

“另外,”马淳站起身,走到药柜前,熟练地拉开几个抽屉,取出几样东西,又拿起刚才分包好的药粉中的其中一小包。

“合欢花三钱,柏子仁五钱。用这些冲开水。”他把一小包药粉和另一包配好的花草一起放在朱标面前,又用手指点了点分量最大的那包,“温水送服,早晚各一次。此药味重,需趁热速饮。”

他指着那包分量稍轻的药粉:“睡前一盏。温服。”

朱标的视线随着马淳的动作移动,仔细地看,认真地听。

脸上的疲惫似乎因为这份专注而显得少了几分灰败,多了一点点精神气。

他不问药效。

马淳也不说。

马淳最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陶罐,放在桌上。

“蜜糖。药苦,可调一些。”他补充道。

朱标看着面前分门别类放好的药包、药膏和小蜜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多谢舅父。”

四个字,像是费了些力气。

马淳点点头,重新坐下,拿起之前没完成的脉案册子,提笔,继续写。

灯光下,他的侧影专注而稳定,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朱标看着马淳低头书写的样子,片刻后,眼神微微挪开。

他默默将面前的药包一一收拢到手中,动作不快,却条理清晰。

最后拿起药膏罐和小蜜罐。

他没有立刻起身告辞。

似乎这片刻的安静和鼻端缭绕的安稳药香,也是一种难得的抚慰。

他贪恋着这小小的医馆里,不被打扰、无需解释、只专注于当下“疗疾”本身的状态。

紧绷如弓弦的神经,在这里得以微微松弛一线。

屋外的风依然在号叫。

但屋内,只有笔尖沙沙扫过纸面的声音,炭火偶尔的噼啪,和他自己略微沉缓下来的呼吸。

寅时刚过。

东宫的灯火一夜未熄。

朱标已经坐在了刑部专门辟出的“诏狱审录堂”上首。

这里没有外面大殿的宏阔,只有压抑的窄深和高耸的顶梁。

夜审还在继续。

一个穿着囚衣、头发凌乱的官员被拖了进来。

他身上的官袍早已不见,只剩下一身破旧的囚服。

脸上污秽,眼神浑浊,带着绝望的麻木。

蒋瓛将一个染血的卷宗放到朱标手边。

朱标翻也没翻,目光直接落在堂下跪着的人身上。

声音比外面的寒夜更冷:“李德贤,应天府通判,分管漕运、河道。”

他没有疑问句,只是陈述。

跪着的李德贤身体抖了一下。

“洪武十五年九月,苏州上解织造贡银,总数八万四千两。账册记载,全数入库。”朱标的平铺直叙,“实际点库,只有七万两。银库大使周成是你的内表弟。”

朱标盯着李德贤:“银库是你管的。周成是你的人。账是你最后签批的。”

他顿了顿:“那一万四千两银子,去了哪里?”

李德贤嘴唇哆嗦着,眼神闪躲:“下官……下官不知……那是户部……户部清点后的……”

朱标的目光纹丝不动,像是钉在他身上。

“户部清点银库后,需漕运清吏司通判签字确认实物入库。”

他拿起那本卷宗,丢到堂下:“这是你签字的入库核销文书副本。上面是你的手印。”

“那银子,”朱标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千钧之力,“不是周成监守自盗,就是你李通判挪作他用。或者,你俩合谋。”

李德贤猛地抬头,眼底的恐慌几乎要溢出来:“殿下!下官不敢……”

“不敢?”朱标打断他,“那你说说,你同科进士张裕文,如今是户部山西司主事。他山西老家去年新起的五进大宅,占地二十亩,所用的上好木料子,哪里来的钱?”

李德贤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朱标身体微微前倾:“你以为,你们把线头都藏在漕运转运的损耗里,就能瞒天过海?每个环节都有人负责,都留下点证据,互相牵制着,就觉得铁板一块?”

他摇了摇头:“蠢。户部转运,漕运提库,河道维护,三处的人串联在一起,从耗银、工食银里拆借,补窟窿,挪新钱填旧账。像滚雪球,滚到今年春天,那窟窿滚成了吞人的旋涡。”

李德贤瘫软在地。

他所有侥幸的心理防线,在太子殿下清晰、精准、毫无遗漏的点拨下,彻底崩溃。

蒋瓛看了一眼太子。

朱标微微颔首。

蒋瓛走上前:“押下去。让他把牵扯到的户部、漕运、河道同犯名字、挪银路径、时间、数额,都写出来。少一笔,带上来接着审。”

两名锦衣卫像拖死狗一样把烂泥般的李德贤拖了出去。

惨嚎声在门外戛然而止。

天色蒙蒙亮。

雪又下大了些。

朱标没来得及吃口东西,已经坐在了东宫偏殿的暖阁里。

一夜未合眼,太阳穴突突地跳。

长桌上堆满了各地推荐的官员名单和履历。

东宫属官在他身边,低声飞快地报着名字和基本状况。

“……这个叫郑长兴,举人出身,吏部考评是‘才具平庸,性喜钻营’。但他是翰林学士周淮的妻侄。”属官指着一份履历。

朱标面无表情地抽走这份履历,丢到旁边的空置篓子里。

篓子已经快满了。

“下一个。”

“……海州教谕吴思源,洪武九年进士,一直在京外做学官。考绩是‘敦厚勤勉’,几次考评都无劣迹。没有攀附的实迹。”属官递上另一份。

朱标仔细翻看履历,目光落在“敦厚勤勉”四个字上停了数息,又看了看其主政地方文教时的几件具体事务记录。

他拿起朱笔,在这份履历上点了一下。

属官立刻会意:“是,殿下。此人可擢升吏部考功司员外郎,补缺?”

“不。”朱标摇头,“去工部都水司,做郎中。工部现在最需要踏实做事,能核算清楚每一笔河工银的人。考功司那边,把大理寺正刘文简调过去。”

“是!”属官立刻在另一份文书上标注。

又一份名单递上来:“通政使司左参议严升病故,空缺。礼部推荐了侍读学士陈博……”

朱标直接抬手截住了话头:“此人不行。去年万寿节陈设,他一力撺掇选用南越檀香木,耗银巨万,远超规制。用度如此无度,不堪其位。”

他手指快速在几个名字上点了点:“这三个备选里,优先考虑通政司经历厅知事杨怀志。他在经历厅三年,经办文书无遗漏无拖延。”

“殿下,杨怀志只是八品知事,骤升通政左参议,是否……”属官有些犹豫。

“非常之时。”朱标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熟知通政司运作。让他管文书核校上传,我要的是一个不出错、不耽搁的通道。不必在乎资历。”

属官额角渗汗,立刻应下:“属下明白!”

朱标的目光掠过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吏部员外郎以下的职位补缺名单,最晚今天午时初刻要送到这里。让他们动作快些。”

“是!”

天亮后,阳光勉强穿透厚重的云层,朱标已经站在一道铁门前。

门里是单人死囚室。

里面关押的是这次“皇嗣案”攀咬出的江南士绅集团在六部的核心人物之一——原户部左侍郎赵志文。

曾是朝堂上颇有名望的清流。

如今,他像一个破布口袋瘫在冰冷的石床上,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满身是伤,有些地方已经化脓,散发着恶臭。

朱标看着,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蒋瓛呈上一份厚厚的供状。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名字和对应的罪行摘要。

朱标快速翻阅。

供状翻过一页,赵志文的头垂得更低了。

“还有吗?”朱标声音冰冷生硬。

赵志文似乎用尽力气抬起头,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看向太子:“……没……没有了……殿下饶命……臣……臣是受了胁迫……”

朱标合上那份厚厚的供状,丢给蒋瓛:“把他提到的所有名字,在现有名单上核实一遍。遗漏的,立刻去办。”

“是!”

朱标最后看了一眼囚室里不成人形的赵志文:“让他也签押。签完,按律处置。”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走出了囚室。

朱标微微吸了口气,那冷冽让他略感清醒了些,随即又陷入更深的疲惫。

回到东宫暖阁。

桌案上,新的卷宗和履历又堆了上来。

案头那碗明显被热过好几次的参汤,一口未动,已经凝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朱标坐下,习惯性地伸手去按后腰。

指尖触到的,是袖袋里一个硬硬的、圆盒状的轮廓。

马淳的药膏。

他看着眼前又堆高的卷宗山,沉默了片刻。

最终,他收回按着后腰的手,再次拿起了朱笔。

冰凉的笔杆握在同样冰凉的手指间。

他翻开一份新的、更紧急的河道拨款奏报。

新一轮官员的履历册子也被同时打开。

油灯里,灯芯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映照着他布满血丝、却毫无动摇的眼眸。

审讯,核准,抓捕。

查阅,遴选,擢升。

循环往复。

这架庞大而伤痕累累的帝国机器,正在他冰冷而决绝的手势下,被强行剜去腐肉,更换零件,艰难地恢复着运转的力量。

每一滴流出的污血背后,都需注入新的、带着不确定因子的活力。

雪还在下。

掩盖了车轮声、铁链声、以及新补上官位的官员匆匆赶往衙门的脚步声。

也似乎,试图掩盖掉这座巨大帝国都城下方,那汹涌流动的、由鲜血与权欲构筑的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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