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午饭,四合院的餐厅里,气氛本该是其乐融融的。
两张红木圆桌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父母们,联手烹制的拿手好菜:红烧肘子、清蒸鲈鱼、油焖大虾、各色炒青菜翠绿欲滴,中间还咕嘟着一锅香气浓郁的鸡汤……堪称一场味觉的盛宴。
然而,这场盛宴对于陈羽墨而言,却无异于一场酷刑。
他坐在桌前,拿着筷子,目光在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上游移,眉头却越皱越紧。
那混合在一起的浓郁香气,平时能让他食指大动,此刻却像是一把无形的钩子,疯狂搅动着他翻江倒海的胃。
孕反的感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一阵阵恶心感不受控制地往上涌,他甚至连口水都不敢咽。
田夕薇坐在他旁边,吃得正香,她怀孕后胃口奇好,几乎没什么忌口。
她扒拉完碗里一块排骨,一扭头看到陈羽墨对着满桌佳肴发呆,筷子动都没动,那双大眼睛眨了眨,咽下嘴里的食物,用带着点川渝口音的软糯调子好奇地问:
“墨墨,你爪子不吃噻?是爸妈她们做的饭不合你胃口了嘛?愣起做啥子哦?”
陈羽墨艰难地转过头,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低声道。
“你故意的吧?”这丫头,绝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家人们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好笑。
奶奶忍不住笑道:“哎哟,看把我们孙女婿难受的,这孕反真是折腾人。”
田老爷子也摇摇头:“是啊,没想到小墨反应比薇薇还大,真是辛苦咯。”
虽然话语里是关心,但那憋笑的表情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被田夕薇这么一“刺激”,又看着家人们“无情”的嘲笑,陈羽墨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
他筷子一伸,夹起一个色泽诱人的可乐鸡翅,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就往嘴里塞!
牙齿刚碰到鸡翅,那甜腻中带着酱油味的复合味道瞬间如同炸弹般在他的味蕾上爆开!
“唔——!”
陈羽墨脸色猛地一变,再也忍不住,扔下筷子捂着嘴,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餐厅,直奔卫生间。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他压抑又痛苦的干呕声。
餐厅里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响起一片无奈的叹息和更低的笑声。
田夕薇这下也笑不出来了,赶紧放下碗筷跑过去,轻轻拍着陈羽墨的背,看着他吐得脸色发白,心疼坏了。
“哎呀,不能吃就不吃嘛,你是不是虎。”
陈羽墨漱完口,喘着气,眼角都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虚弱地靠在洗手台边,哀怨地瞪了她一眼,
“……还不是你刺激我的!”
林薇看着女婿这可怜样,心疼得不行,赶紧去厨房,精心熬了一碗鸡汤面,汤底清澈金黄,飘着几颗枸杞,看着就营养又清淡。
“羽墨,来,吃点这个,清淡点,应该没事。”
然而,那碗冒着热气的鸡汤面端到陈羽墨面前,那股淡淡的鸡汤味飘入鼻腔,刚刚平复一点的恶心感瞬间以更猛烈的势头卷土重来!
“呕……”
他猛地别过头,连连摆手,脸色比刚才还难看。
苏晚晴见状,叹了口气。
“看来是真闻不得一点油腥了。”
她转身回到厨房,重新开火,这次就用了白水煮了一小把面条,捞起来后,真的就是一碗清汤寡水的白水面,别说鸡蛋了,就青菜都没放,生怕又刺激到他。
一碗清澈见底,只有几根白面条孤独躺在里面的“饭”被端到了陈羽墨面前。
陈羽墨看着这碗堪称“史上最凄凉”的年饭,沉默了。
他抬起头,眼神可怜兮兮地望向罪魁祸首田夕薇,声音都带上了点绝望。
“乖乖……还有多久才能生啊……我不想天天吃清水面了……”
回答他的,是全家人都憋不住的、更加无情的哄堂大笑。
陈羽墨:“……”
他悲愤地端起那碗清水面,站起身,默默地说了一句。
“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然后一个人孤零零地躲到了客厅的角落里去吃了,主要是远离餐厅那一片“毒气”区域。
好不容易“享用”完这顿心酸的年饭,两家人移步客厅,喝着茶,吃着坚果水果,重新播放昨晚春晚。
尤其是重点回看田夕薇演唱《如愿》和南天门计划公布的震撼片段,依旧津津有味。
田夕薇靠在陈羽墨身边,看着屏幕上自己唱歌的画面,忽然眨了眨大眼睛,扯了扯陈羽墨的袖子,凑到他耳边,用气声悄悄说了一句什么。
只见陈羽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指着田夕薇,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田夕薇!你别以为你怀孕了我就得无条件惯着你!哪有你这样无理取闹的!这绝对不行!”
田夕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凶悍”吓了一跳,小嘴一瘪,那双大眼睛里瞬间就蒙上了一层水雾,委屈巴巴地拉着长音:
“你……你凶我!你说我无理取闹!嘤嘤嘤……”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陈建国、苏晚晴、陈老爷子、奶奶“唰”地一下全站起来了!
“小兔崽子你吼什么吼!”
陈建国眼睛一瞪,二话不说,转身就冲进厨房,抄起那根粗长的擀面杖就出来了,
“大过年的你敢欺负小田?皮痒了是不是!”
陈羽墨看着自家老爹手里的“凶器”,又看看旁边虎视眈眈的妈和爷爷奶奶,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赶紧指着旁边猫爬架上正慵懒舔毛的康康,悲愤地控诉:
“你们先别急!动手前先问问你们的大宝贝她想干嘛!她怀孕了异想天开,想让我吃康康的猫粮表演给她看!这能惯着吗?”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
陈建国举着擀面杖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怒气瞬间转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震惊、荒谬和一丝丝……同情?
他看着儿子,又看看一脸“我没错”表情的儿媳,默默地把擀面杖放了下来。
林薇也是哭笑不得,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女儿。
“宝贝!你真是越来越胡闹了!哪有让墨墨吃猫粮的!像什么样子!”
田夕薇却抱着抱枕,理不直气也壮。
“我不管!我就要看!我看网上说怀孕了就是可以有点小特权嘛!墨墨~我就看一下下嘛~就看一眼~”
她开始耍赖撒娇,声音又软又糯,让人根本硬不起心肠。
陈羽墨看着全家人的目光,又看看眼前这个眨巴着大眼睛、仗着怀孕“为所欲为”的小娇妻,彻底败下阵来。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奔赴刑场般,走到猫爬架旁,从康康的自动喂食器里,真的掏出了两颗圆滚滚的猫粮饼干。
康康:喵?
在全家人目瞪口呆、想笑又强行憋住的注视下,陈羽墨眼睛一闭,心一横,将那两颗猫粮扔进了嘴里,嘎嘣脆地嚼了两下,迅速咽了下去!
“好了吧!满意了吧!田夕薇同志!”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赶紧拿起水杯猛灌了几口水。
田夕薇这才心满意足,笑得花枝乱颤,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
“满意啦满意啦!墨墨最好啦!”还趁机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陈羽墨看着怀里笑靥如花的小田,那点无奈和委屈也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满的纵容和宠溺。
窗外阳光明媚,屋内笑声阵阵,夹杂着猫咪慵懒的叫声。
这就是生活最琐碎也最真实的模样,充满了烟火气的闹腾和甜蜜的负担。
所有的宏伟叙事、大国博弈,最终都化作了这屋檐下一点一滴的温情与笑闹,构成了名为“家”的最坚实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