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纸条送到了龙川肥原手里,龙川肥原勃然大怒,揪着王田香的脖领子拼命摇晃:“找,特高课,宪兵队,剿总所有人出动,必须找到白小年,绝对不能让他把二代恩尼格玛机的秘密送出去,不然我会死,你也会死。”
“好的大佐,我这就打电话,一定能找到白小年,他那个父亲已经抓起来了,其实并不是他父亲,是裘庄老管家,还是老汉何剪烛的父亲。”
“那就贴出告示,明天午时三刻,在涌金门,我要亲自处决何剪烛和老管家,看他来不来。”
“大佐,他会去吗?”
龙川肥原冷笑道:“他一定会去,因为他回来的目的,就是要复仇。”
杭州城第一时间开始了封城,街上到处都是宪兵特务,路口都是检查站,每个可疑的人都被仔细搜索。
他是真的慌了,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没想到居然是放虎归山。
现在情况已经失控,如果他不能把白小年抓回来,一天后,他只能剖腹自尽了。
龙川肥原自嘲一笑:“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我早就该知道这是个假名字,真是够迟钝的。”
然而祸不单行,很快他接到了自己老师鹫巢铁夫打来的电话。
“龙川君,现在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报告老师,已经确认老鬼就是白小年。”
“既然白小年是老鬼,你把顾晓梦抓起来严刑拷打,还把照片送给顾民章敲诈他的家产,现在顾民章申请辞职,南京鸡鸣寺已经炸了锅了,南京政府的经济都靠顾民章一手操持,他不干了马上就会大乱,汪主席亲自给松井司令打电话,他要亲自审理这件案子,已经派了他的干儿子,南京特务委员会主任林柏生和76号主任李世群赶赴杭州彻查这件事,明天就会到,到时候我看你还是刨腹自尽吧。”
“老师,现在白小年已经把二代恩尼格玛机的构造图传出去了,肯定是顾晓梦给他的,顾晓梦是逃脱不了嫌疑的,您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抓到白小年,把二代恩尼格玛机图纸追回来。”
电话里传来鹫巢铁夫的咆哮:“什么,你是说白小年带着二代机的构造图跑了,龙川肥原,如果二代机泄露,你和你在东京的儿子一起下地狱去吧,你已经搞砸了,搞砸了你懂吗,到时候,我会派武田接手你的工作。”
电话挂断,龙川肥原颓然坐在椅子上,现在他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只有抓到白小年,找回二代恩尼格玛机的图纸,否则自己和儿子都要死。
这时候,王田香急匆匆闯了进来:“大佐,不好了,芙蓉里发生血案,宋老师全家被杀,是被凌迟死的,可见红党恨急了这个人,墙上留下血字,是老枪留的。”
他把现场照片递给了龙川肥原,龙川肥原顿时有些崩溃了。
“宋老师就是黄雀。”龙川肥原颓然放下照片,“放虎归山,我居然这么蠢,白小年刚放出去,二代恩尼格玛机泄露,黄雀被杀,我是该剖腹自尽。”
王田香赶忙道:“大佐,现在已经封城了,白小年和二代恩尼格玛机图纸应该还在城内,只要抓到白小年,就能挽回这一局。”
“你说得对!”龙川肥原眼中透露出疯狂之意,反正要死,不如殊死一搏,明天连顾晓梦一起处决,不信白小年不会露面。
…………
白小年走在杭州黑夜的巷子里,身后的黑影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潘汉卿必须杀掉他。
外面路口都是巡逻的军警和日本宪兵,满大街贴的都是抓捕白小年的告示。明天上午十点在涌金门处决红党何剪烛和她的父亲,杭州早已戒严。
若是白小年被抓,说出自己并非老鬼的真相,他苦心经营的栽赃计划便会彻底崩塌。
明天之前,绝不能让白小年落入龙川肥原手中。或许,让他变成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巷尾的风卷着残叶掠过脚边,潘汉卿猛地抬枪,黑洞洞的枪口死死锁准白小年的后心。
扳机扣动的脆响里,子弹撕裂夜色疾射而出——却在距目标半尺处骤然停住。
白小年竟已旋身转身,两指如铁钳般稳稳扣住弹头,灼热的弹身烫得他指腹瞬间泛红。
“空手接子弹,好功夫!”潘汉卿喉间滚出一声冷笑。
话音未落,白小年的枪口已顶了过来。“砰”的枪响震得巷壁簌簌落灰,潘汉卿早有防备,脚尖点地侧身滑出,子弹擦着他肋骨钉进砖缝,弹尾还在嗡嗡震颤。他借势欺身而上,藏在袖中的匕首骤然出鞘,寒光直逼白小年咽喉。
白小年头向后仰出诡异弧度,后腰几乎贴住地面,刀锋擦着他鼻尖掠过,割落几缕发丝。
他顺势拧身抬脚,靴底带着劲风踹向潘汉卿手腕,逼得对方撤刀回防。
两人在不足两尺宽的巷子里撞在一处,肩肘相抵的闷响中,潘汉卿肘击白小年心口,白小年则攥住他持枪的手腕猛力下折,枪管在砖墙上磕出一串火星。
匕首与短刀的寒光在昏暗中交织,时而如灵蛇吐信,时而如惊雷乍现。
“原来你只能接子弹,挡不住刀!”
潘汉卿狞笑着,一刀划向白小年小腹,却被对方用手臂格挡,刀锋切开皮肉的钝响里,白小年反手将短刀刺入潘汉卿左肩,旋即被剧痛激怒的潘汉卿撞在墙上。
青砖簌簌剥落间,两人滚作一团,碎瓷片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只知道要将对方摁在身下。
潘汉卿咬住白小年持械的手背,尝到血腥味的同时,感觉自己脚踝被对方死死勾住。
他猛地发力翻身,膝盖顶向对方肋骨,却被白小年用头狠狠撞在额角。两人眼前同时炸开金星,却都在眩晕中摸索着抓向对方咽喉。
狭窄的巷弄里,呼吸声比风声更急,血腥味混着墙灰的气息弥漫开来。
当潘汉卿的指甲抠进白小年脖颈时,白小年的短刀也已划破他腰侧旧伤,血珠顺着衣摆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暗紫的花。
潘汉卿偏头躲闪,脸颊仍被划开一道血口,热流顺着下颌线淌进衣领。他被激起凶性,扑过去将白小年按在墙上,两人在碎瓷片中滚作一团,拳头、膝盖、牙齿都成了武器。
白小年的短刀不知何时插进了潘汉卿的左臂,而潘汉卿的匕首也深深嵌进了白小年的大腿。
巷子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骨骼撞击的闷响。当潘汉卿掐着白小年的脖子将他按在冰冷的地面时,才发现对方的指尖正死死抠着自己腰侧的旧伤,那里的血已浸透了整片衣襟。
白小年的嘴角溢着血沫,却还在笑:“潘汉卿……你杀不了我……你想救你妹妹李宁玉,她才是真正的老鬼对不对……”
巷口传来巡逻军警的哨子声,两人都瘫在碎瓷片与血泊里,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两人终于放弃了生死搏杀,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兔起鹘落翻过低矮的墙头,双双消失在杭州的穷街陋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