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襄州襄阳城,临江的码头上火把通明,甲士林立,气氛肃杀而凝重。
镇南将军、襄州刺史韦孝宽亲自按剑而立,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漆黑江面,他身后,一众襄州将领皆顶盔贯甲,肃然无声。他们在此已等候多时,只为迎接一位至关重要的贵客——汉王刘璟!
子夜时分,江雾弥漫中,一艘来自北岸樊城的大型渡船缓缓靠岸,踏板放下。率先走下的是一队精锐的亲卫,迅速在码头两侧布防。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船舷边。
来人正是刘璟!他并未穿戴繁琐的王服,而是一身赤黑相间的精良战甲,外罩一袭醒目的白色战袍,甲胄在火把照耀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白袍则在江风中猎猎作响,衬托得他身形愈发挺拔。虽然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晕船的倦色,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的星辰,充满了锐意与掌控力。他稳步走下踏板,踏上襄阳的土地。
在他身后,跟随着一众气息彪悍的将领和谋臣,主要以熟悉江南情况的原南梁降将为主:性情如火的高昂、沉稳持重的王僧辩、勇猛善战的侯缜、精通水战的黄法氍、脾气暴躁的胡僧佑、年轻气盛的窦毅、以及徐度、蔡路养、萧摩珂等人。军师陆法和也赫然在列,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韦孝宽见刘璟下船,立刻快步上前,躬身抱拳,声音洪亮:“臣,韦孝宽,参见大王!恭迎大王驾临襄阳!”
刘璟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上前一步,亲手扶起韦孝宽,目光扫过他略显风霜的面庞,语气带着真诚的赞许:“孝宽镇守荆北,独当一面,辛苦了。”
韦孝宽感受到刘璟手掌传来的力量和对下属的体恤,心中微暖,连忙道:“为大王效力,为汉国开疆拓土,乃臣分内之事,从不觉得辛苦!”
刘璟闻言,不由莞尔,带着几分打趣的口吻说道:“好你个韦孝宽,年纪才刚过三十,正是锐意进取之时,怎么也开始学官场上那些老油条的客套话了?这可不像你,不太好。”
被刘璟这么一说,韦孝宽顿时有些窘迫,他那张平日里严肃刚毅的脸庞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讷讷不知该如何回应。
刘璟见状,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显得极为亲昵:“好了,不说你了。走,带本王进城,这江风吹久了,骨头缝里都发凉。”
“是!大王请!”韦孝宽连忙侧身引路。
一行人很快便回到了襄州刺史府。大堂之内,早已准备好了一幅巨大的南梁疆域图,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标注得极为详尽。
刘璟径直走到地图前,目光如炬,直接切入正题,问道:“张历从建康传回的消息,确定侯景是今日起兵吗?”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韦孝宽立刻收敛心神,肃容答道:“回大王,消息确认无误。张指挥使通过联络在侯景军中的一名校尉,得到了准确时间。按照时辰推算,此刻……侯景应该已经举兵反梁了。”
“好!”一旁的高昂一听,兴奋地直搓手,一双虎目放光,迫不及待地对刘璟说道:“大哥!既然侯景那厮已经动手,南梁内部大乱,咱们还等什么?正好趁他病,要他命!直接发兵,干他梁吧!”他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提刀上马,杀过江去。
“末将愿为先锋!”
“大王,机不可失啊!”
“请大王下令出兵!” 侯缜、胡僧佑、王僧辩等一众原南梁降将也纷纷出列请战,情绪激昂。他们在汉军服役多年,早已证明了自己的忠诚,此刻重返故地作战,更是充满了洗刷昔日之辱、建功立业的渴望。
刘璟没有立刻回答,目光依旧停留在地图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沉吟片刻,转而向韦孝宽问道:“西线的独孤信,现在走到哪里了?”
韦孝宽显然对全局了如指掌,立刻回答:“三天前曾传回一次军报。独孤大都督那边山高林密,僚人部落众多,进展稍缓。他预估,至少还需要半个月时间,才能彻底贯通从巴蜀通往交州(岭南)的可靠进军路线和补给线。”
高昂一听还要等半个月,立刻急了,大声道:“大哥!别等独孤信那小子了!他那一路才四万人,要扫荡整个岭南,压力太大了。咱们中线这次本来就是主力,兵精粮足!我们先动手,猛攻江陵,把荆南、岭南的梁军主力都吸引北上增援,到时候独孤信那边的压力自然就小了,他推进起来也容易得多!这可是好机会啊!”
他这番“围魏救赵”的思路,听起来颇有道理,立刻得到了帐内许多将领的点头附和,都觉得应该抓住南梁内乱的时机,主动出击。
刘璟依旧没有表态,他将目光投向一直静立一旁,捻须不语的军师陆法和,询问道:“法和,你的意见呢?”
陆法和为了此次南征,暗中筹划已达半年之久,各种可能性早已推演过无数遍,可谓胸有成竹。他缓步上前,先是对着群情激昂的众将微微拱手,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诸位将军忠勇可嘉,求战心切,法和感同身受。然,兵者,诡道也,不可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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