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腊八节快到了,北方那座小城冷得刺骨。有个莫老头,住在老宅子里,都七十多岁了,一直是一个人过,靠修鞋勉强维持生计。这莫老头每年腊八都要泡一缸腊八蒜,他说这是“老规矩”,雷打不动。街坊邻居都笑他太守旧,他也不生气,就笑笑不说话。
这一年腊八,莫老头跟往常一样,剥蒜、装瓶、倒醋,封好口后把缸放在阴凉的地方。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他去看的时候,发现缸里多了一颗蒜。这蒜啊,浑身漆黑,就像烧焦了的炭,和其他白白净净的蒜瓣比起来,那真是格格不入。莫老头伸手去拿,嘿,那蒜皮就跟烂木头似的,一捏就碎了。再剥开一看,里面竟然嵌着半颗发黄的人牙。
到了晚上,莫老头睡觉的时候,梦见一个枯瘦的老头,那眼窝凹得很深,嘴角还裂着,小声说:“我的牙,找到了。”莫老头一下子就惊醒了,冷汗把睡衣都湿透了。再看看那缸腊八蒜,正隐隐约约泛着绿光呢。
这莫老头叫莫守仁,年轻的时候,他可是镇上唯一的接生婆,大家都叫他“莫婆子”。就因为性别错乱,他从小就被家里人嫌弃,后来为了避嫌,就改名叫莫老头,在镇东的老屋里住了下来。他一辈子没娶老婆,也没孩子,就跟一只老猫作伴。
腊八这天,他又准备泡蒜。他挑的是紫皮蒜,蒜瓣又大又饱满,醋用的是陈年米醋,装蒜的瓶是祖传的青花瓷缸。他一边剥蒜,一边哼着老调:“腊八蒜,算一算,旧账不清,新账难断。”剥到最后,他碰到一颗蒜,感觉格外沉,颜色还发黑,就像被火烧过一样。他以为是坏蒜,随手就扔进缸里了。封缸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一声叹气,好像是从缸底传出来的。他愣住了,四处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就当是风声了。
夜里,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荒坟前面,有个穿寿衣的老头蹲在地上,用指甲抠着泥土,嘴里念叨着:“牙……我的牙……”莫老头想跑,可怎么都动不了。那老头慢慢抬起头,嘴角都裂到耳根了,嘴里空荡荡的,缺了半颗门牙。
第二天,莫老头强装镇定,打开缸盖。哎呀妈呀,那颗黑蒜居然长出了一截细芽,颜色墨绿墨绿的,就像蛇的信子一样扭曲。更奇怪的是,整缸蒜的绿色比往年都深,醋液还泛着诡异的青光,味道也不是酸辣的,而是带着一股腐土和血腥的腥气。他想把这缸蒜倒掉,手却不听使唤地缩了回来。
晚上睡觉,那梦又来了。老头站在他床前,手里捧着半颗牙,递给他说:“你泡的蒜,是我的魂。你藏的缸,是我的坟。还我全牙,放我投胎。”莫老头一下子就惊醒了,发现床头柜上真的放着半颗发黄的牙齿,和缸里那颗正好能拼上。他哆嗦着把牙齿拼在一起,牙齿一下子就变黑了,就像被火烧过一样。
这时候,莫老头想起五十年前,镇上有个叫孙瘸子的乞丐,因为偷吃供品,被村民活埋了,埋之前还被人一棍打掉了半颗门牙。而那口缸,就是当年埋他的土坑的地方。莫老头的父亲,就是当年带头行凶的族长。莫老头自己呢,还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可当时却没敢出声。
从那以后,莫老头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他走在街上,总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他,回头一看,啥人都没有,就地上多了个拄拐的影子。他修鞋的时候,剪刀会突然断了,针脚还自动缝出“还我牙”三个字。他家的老猫,一夜之间白毛都出来了,眼睛也浑浊了,还对着空角落嘶吼。
最可怕的是那缸腊八蒜,每天都在变。蒜瓣慢慢鼓起来,就像人脸一样。那颗黑蒜啊,居然开始“呼吸”了,每到午夜,它就会微微起伏,好像里面藏着一颗跳动的心。莫老头又梦见孙瘸子跟他说:“我等了五十年,等一个腊八,等一缸蒜,等一个莫家人。你泡的不是蒜,是我的命。你不还牙,我就住进你的梦,再住进你的身。”莫老头想跑,可门锁自己就反锁了,窗户上结满了霜花,上面还浮现出一行字:“腊八不还,年关必索。”
莫老头赶紧翻出父亲的遗物,一本泛黄的族谱。在夹层里,他找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孙瘸子,癸卯年腊八埋于东院缸下,因偷供品,断其牙,镇其魂,永世不得超生。——莫正德(父)。”他这才明白,原来那口缸就是孙瘸子的坟。腊八泡蒜,是父亲定下的“镇魂仪式”,用蒜的“算”音清算亡魂的怨气,用醋的酸性腐蚀他的执念。可五十年来,谁都不知道真相,就当是个习俗。今年,莫老头用了祖传的青花缸,又在腊八当天泡蒜,正好把被镇压的怨灵给唤醒了。
孙瘸子的执念一直藏在那半颗牙里,跟着土进了缸,又跟着蒜成了形。现在,蒜成了黑胎,牙也回到了主人手里,封印就破了。莫老头想补救,就在缸前烧纸钱,磕头认罪。可那纸钱燃起的火苗是幽绿色的,火里还浮现出孙瘸子的脸,冷冷地说:“钱?我要的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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