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须被斩断，脑海中那残留的呼唤再难影响这些被夺取一时意志的仙舟军将士，命途行者之间的战斗除却技艺外，更多的是意志力的对抗。
越能够在自身道路上走得更远的人便越能够从命途之上汲取力量，因此也被看作是意志力的比拼，战前双方多会交流，也便是意图在理论上先攻一招。
若是认可了敌人的理论甚至是歪理，饶是强大的命途行者也极有可能在之后的对抗中落于下风。
相对的，只要意志力足够强大，只需要些许外力的帮助，即使是弱小者也能够与强大的命途行者对抗一二。
眼见越来越多的树人倒戈，残留在洞天内的仙舟军将士正在逐步退出洞天，饮月与景元也总算能够直面那千面怪树。
那千面怪树虽古怪，其枝干坚韧，但面对一位龙尊和拥有着相近实力的景元，倒也并非众人所想那般的无坚不摧。
饮月和景元是主力，二人高悬于天，一节一节地将那千面怪树的顶端伐落。而在地面上，原本雪白的毛发被血色充盈，躲避着来自于树人攻击，吉雅接连斩落了一整片区域的树人根须，越来越多的将士意识回归与那些依旧疯狂的树人缠斗着。
“真是吵闹...”每一次斩击，仿若都斩在那千颗头颅之上，哀嚎声此起彼伏，相互夹杂的哀嚎毫无规律比之那魔音更加烦人。
饶是原先意志坚定的景元，都不免因此产生了些许烦躁，云吟术在他身上的作用越来越差，一点点魔音偷摸着闯入耳中。
“拥抱，永生。”
他捂着脑袋摇了摇头，手上阵刀金光流转，比起先前毫不逊色，一跃至顶，一击斩出一道横跨四分之一洞天的刀光摧枯拉朽般碾碎了阻挡在其面前的一切，将残破不堪的千面怪树粉碎的同时，甚至将洞天底部斩出一道深坑，显露出其中与“金丝银线”缠绕在一起的千面怪树树根。
“没曾想竟如此根深蒂固。”
“毕竟是树嘛。”
“是啊，上面长了几千颗脑袋的树。”
“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一点都没留下，希望他们能够魂归故里。”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二人并肩而站沉默着。饮月丹枫手上重渊珠无风自旋，其中虚数之力如若波涛般奔流，景元握紧手中阵刀，如临大敌。
“做的不错嘛，仙舟的小卒子。”
景元回身斩出一刀，丹枫手中重渊珠孕育而出的重渊之“水”崩腾化龙，落在那来人身上却如同春雨滋地，蚍蜉撼树。
阵刀崩碎，重渊珠光芒黯淡，而那来人只是一抬手，手指一弹，二者便如若被歼星舰冲撞般倒飞而出，径直砸穿了两个洞天才堪堪停下。
彼时的二人眼眸剧颤，浑身上下被血液浸湿，只片刻便失去了先前的轻快模样。
以二人被击飞为起点，那些个找回自己意志的树人，发疯似的朝着来人的方向冲去。
却见她手掌一覆，天地为之翻转，无数人就这样砸落在虚假天穹之上，一头头猛兽自闪烁的灯光中出现，撕咬、吞食着将士们的身躯，又在眨眼的瞬间连带着那成百上千人消散于无。
而那人却只是舔舔嘴唇，仿佛先前的杀戮于他而言不过是开胃的小菜。
不只是杀戮，连带着这一整场“战争”都只是她的餐前甜品，只见她缓缓举起手，一个响指。刹那间恒星的光芒被遮蔽，那满天的星辰像血红细胞般翕张着吟唱，宇宙堕入肉与欲望的渊薮，从那一开一合的尽头中挤出的点点黑斑逐步扩张，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方壶太卜司警报大作，那抬头肉眼可见的点点黑斑，在一个个占卜阵法中显现出真实的姿态。
那是血肉，亦是战舰，是无数裹挟压缩着丰饶民大军而来的步离兽舰。
步离游猎群星，繁衍毫无拘束，光是兵力便远超单一的星系文明，而这还只是步离一族。丰饶民大军之所以不被称作步离联军，最重要的一点是光论兵力步离虽占大头，却未曾碾压任何一个丰饶民文明。
现在，只需要抬起头，便能看到奇形怪状的丰饶民联军借助兽舰的力量，朝着方壶外层进行不要命的冲击。
那数量绝不是单一一艘仙舟所能吃下，饶是支援而来的罔两仙舟也在看到那仿若星辰的丰饶民大军时陷入了沉默。
“那人可没说会有这么多的丰饶民！”
“现在怎么办，罔两倒是无碍，但要维持黑影，我们就没办法支援方壶。”
“可恶，要是能够操使那潜骸就好了，即便只有一头......”
“停止无意义的幻想，所有人全力维持黑影洞天运转，接下来的事情不是我们单一或者两个仙舟所能决定。”
“这么久过去了，其他仙舟的增援呢？”
“距离较近的罗浮、玉阙两座仙舟的支援早已抵达，但是从黄钟系统得到的消息来看，增援方壶的罗浮仙舟军将士们因为一棵怪树死伤大半。”
“持明一族殊死奋战，将战线推回到了丰饶民的降落地点，本以为能就此取胜，却不想...”
“却不想那仅仅只是开胃小菜。”
......
玉阙仙舟的飞行士尽可能地阻止着丰饶民及其兽舰的突入，但面对那铺天盖地的数量，增援而来的飞行士们就如同洪水之下的蚁群，被轻易冲垮。
丰饶民砸入方壶仙舟内部，一头头兽舰爆裂开来，由内而外产生的爆炸，让不会轻易死去的丰饶民们以最具效率的方式遍布在各大洞天。
他们烧杀掳掠，所过之处无一人能够幸免，仙舟将士拼尽全力地战斗也仅能稍稍拖延对方进攻脚步，第一、二、三道战线在丰饶民大军落地的瞬间崩溃，疯狂的丰饶民似毛与肉的浪潮般淹没了意图阻拦他们的所有人。
遥远的地平线上，丰饶民堪比那过境的蝗虫，生命作为最不值钱的东西，被他们放上了天平的一边。
一人，百人，万人，亿人，百亿人，千亿人......
丰饶民的价值取决于他们自身的能力和与生俱来的丰饶赐福，随着他们汇聚，原本不值钱的性命会在庞大的数量作用下爆发出恐怖的威力，足以将一座仙舟拉进无止尽的深渊。
水，润万物不与其相争。
水，覆万物不与其相论。
水，没过了在场众人的鞋底，一抹苍青藏匿其中，倒映那满天蠕动的星辰。
略带波澜的水面下，一条条黑影灵动，恍惚之间能够听闻来自于历史未曾诞生前的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