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祠侧屋内香烟缭绕,几盏油灯将堂屋映得明暗交错。
林向安随王老爷子进屋,环顾一周。
只见七位族老分坐两侧,神情各异。
他先行上前一一见礼。
王老爷子则在上首落座,留他独自立于中央。
虽说先前已定下态度,但毕竟林向安只是“半个王氏”。
面上还是要和王氏族老统一战线。
得在适当的时候,再帮林向安说话。
否则一开始帮着林向安,他定会族老们排斥。
气氛凝滞不动,几乎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向安却背脊挺直,神色温和,似乎全然不惧这股凝重的威压。
他拱手一礼,语声平稳:
“诸位长辈,晚辈此番冒昧归来,心里确有一桩大事,不敢隐瞒。若无各位成全,此事便难以开局。”
话音方落,堂中几位族老不经意看了看彼此。
忽然,一位眉骨高耸、面色黝黑的族老重重一哼,他是三房的族老,向来性子急躁。
“小子,你如今高枝攀得紧,奉旨行事的人物了。我们这些乡下穷亲戚,可担不起你要开的口子!”
话糙而重,几乎要把情面撕开。
王老爷子在对面听着,眉头一拧,瞪了他一眼。
林向安笑容不减,甚至更温和了些,朝这位族老微微一揖:
“三叔公这话,侄孙万万不敢当。
侄孙也身上流着王家的血,此番回来,一是尽孝心,
二来也想寻几条路子,让王林两族都能得些实在好处。”
他话声沉稳,先认血脉,再讲孝心,最后落到“共利”。
堂内的气氛随之一顿。
这时,王鸿才顺势开口,缓缓抬眼:
“那你就先说说,你打算做什么?”
这群人里,王鸿说话的份量极重,林向安也是知道的,这才将想法道出。
“二叔公,侄孙此番归来,一则欲迁祖坟,
二则打算拟设族学与奖银,以育乡里子弟。
然而迁坟之事,终非一门可独行。
林、王两族素来同气连枝,若能共祭,必成大义。”
此言一出,堂内气氛微变,几位族老面面相觑。
一开口就直击要害,把族学的事就提了出来。
这令王氏一族难以拒绝。
可先前几人早有默契,就算心中动摇,也不能立刻松口。
果然,便有一位族老皱眉喝道:
“共祭?荒唐!此乃祖宗旧法,岂能轻易更改?”
另一人也跟着摇头:
“正是。若传扬出去,岂不是说我王氏屈身傍附林家?”
林向安神色不改,语调更显从容,拱手答道:
“诸位长辈,怕是误会了。
此举并非林家要王家附我,而是同乡同源、并肩而立。
若能共祭,正是以乡土为根、以子孙为念。
林家虽薄弱,却愿与王家携手,共撑一脉气象。
此举不是附庸,而是同荣。”
先前发难的三叔公冷哼一声,似乎不屑,实则话锋一转,把议题推向实处:
“说得好听!那共祭又该如何?
是让王氏祖宗迁到你林家祠堂?
还是让我等老骨头对你林家小子俯首?
好处呢?若无实惠,
光凭几句漂亮话,就想叫全族动起来?”
这已是图穷匕见,直指核心的利益与面子分配。
王鸿适时轻咳一声,缓缓开口,既似劝解,又带几分考量:
“老三话糙理不糙。向安,你既有此心,必有成算。
共祭非同小可,关乎两族体统与后世子孙名声。
你将这章程、这诚意,细细说来。
若真于宗族有益,老夫自会斟酌。”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在林向安身上。
他神情镇定,不慌不忙,再次一揖,心知真正的谈判此刻才算拉开。
接着林向安声音清朗,条理分明。
每一句都扣住族老们最在意的地方。
“诸位叔公所虑极是。
若章程不清,诚意不显,确是侄孙鲁莽。
侄孙所思,分为三端,请诸位叔公指点。”
他略一停顿,随即开口:
“其一,正名分。
祭文之上,当明书‘外孙林向安,感念王氏外祖宏恩、舅氏抚育之德’,
王家诸位长辈名讳,亦与林家同列。
昭告四方,王氏于我林家有恩有义。”
虽然生活中称呼没有太大变化,但书写上要规范,祭文亦是如此。
“其二,定仪轨。
可请两族族长,并立为主祭。
仪仗先行至王氏宗祠门外,行奠拜之礼。
告请王氏先祖,再返林家祠堂行共祭之礼。
宴席之上,王氏诸公自然位居上席,与林家长辈同尊。”
“其三,谋实利。”
话锋一转,林向安缓缓抛出真正的重磅:
“晚辈蒙皇恩,幸得京中贵人信重,未来于京师、省城,略有薄力。
愿捐银二百两,助王氏扩建族学,聘名师授业。
凡王氏子弟,皆可免费启蒙入学。
另设‘安平奖银’,每年五十两,专助族学中最优五人,或赴考,或游学,或精进学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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