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姜富下朝回去,就遇到等在侧门的云亭。
姜富走到云亭面前停下,问:“江护卫,有事吗?”
云亭颔首,“能否与姜大人单独谈谈?”
姜富朝贴身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刻退出侧门,去卸马车。
身边没有旁人,云亭朝姜富拱手,深深一拜,“上次大人说要替我谋个官职,不知是否还作数?”
姜富疑惑的问:“前两日我还问,你不是不同意吗?”
上次姜思齐提议给云亭弄个官职后,姜富就找他说过了,可那时情势不同。
现在情势发生变化。
朝堂,可以入了。
云亭道:“我想进兵部,若是大人能相助,我日后定当报答。”
到现在,姜富才对云亭有更深的了解。
他不是不屑入仕,而是兵部从前并不适合。
现在适合了。
是因为李逸被贬,林据当上兵部尚书吗?
姜富这样想,也这样问:“是因为李逸,还是林据?”
他举荐的人,总要了解清楚,以防将来出岔子。
云亭道:“李逸和苏珩是姻亲,从前觉得兵部污浊,如今林大人掌管,污浊之地会变洁净,我才想去。”
倒也坦诚。
可姜富还有疑惑,“为何是兵部?”
云亭看着姜富,说:“王爷想搬到苏珩,而李逸和苏珩有牵扯,我想进去查李逸。”
李逸身上一旦查出蛛丝马迹,苏珩也跑不了,他和王爷都是这么坚信的。
搬出萧煜,姜富眼中的审视淡去。
王爷和月儿不会害姜家,这一点姜富可以肯定。
“好,推荐的职位不会太高,和齐儿一样,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云亭颔首:“我想要六品主事之位,若能成,将来必不负大人所托。”
*
同姜富说完,云亭就回到肃亲王府。
进兵部这样大的事,无论如何,他还是需要告诉萧煜。
来到主屋时,苏翎月正好服侍萧煜洗漱完。
见云亭来了,萧煜微笑着对苏翎月道:“月儿先去洗漱,我同云亭说会儿话。”
苏翎月看了一眼云亭,他一身玄衣站在那,依旧垂着眸子,恭敬又守礼。
“嗯,你们别聊太久。”温柔叮嘱完萧煜,苏翎月又扭头对云亭道:“你待会儿多讲好听的话说,莫要气了王爷,知道吗?”
苏翎月现在对谁都防备,生怕他们惹萧煜动气,又撕心裂肺的咳嗽。
“是,王妃。”云亭颔首,恭敬应答。
苏翎月离开后,萧煜问:“可是有事?”
自从萧煜交代云亭时长回府,他每日都会回来一趟,通常只在外面汇报。
云亭将要进兵部的事告诉萧煜。
“李逸被贬,林据接手,肯定要重新整理往年账目,这是唯一能开启尘封档案的机会。”
萧煜淡淡道:“若是能借此机会,找到罪证再好不过,你去做吧。”
“是。”
“景王府那刺客查的如何了?可有眉目?”
云亭顿了顿,对上萧煜的目光,说:“属下还没查到,那人白日似乎并不出来,夜晚查有些费力,还需要些日子。”
萧煜也望着他,说:“此人功夫在言卿他们之上,最近就不让他们出去打草惊蛇,这些日子,你多费心。”
“是。”
室内归于安静,萧煜并未说让云亭离开,他就站在萧煜床前。
萧煜凝视着云亭。
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心思竟这样深沉,连他都被欺瞒至此。
失望。
愤怒。
可他无能力,他连正常行走和如厕都不能自己完成。
更何况同现在的云亭对峙。
这些事一旦挑明,他和云亭,云亭和其他人就再也没有转圜余地。
只有不死不休。
“去给贺太傅上炷香吧,他也曾是你父亲和几个叔叔的老师。”
两两相望,屋里一片寂静,云亭似乎就在等这一刻,等萧煜的质问。
“王爷,你的手段太仁慈。这冤就算洗清,我父母家人都回不来了。他们于你是朋友,于我却是血亲。我不会放过一个仇人!”
一山不容二虎。
“所以,王爷,就请你安静的去吧,庄子上的和府里兄弟,只要不背叛,我会让他们一直跟着我。”
鹰隼般锐利阴沉的眼睛盯着萧煜,里面是不容置喙的压迫和警告。
云亭离开肃亲王府,去姜府当护卫,萧煜只当他才开始图谋,但事实应该比想象更早。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了这样的心思?”萧煜沉着的问。
现在的萧煜,对云亭没有任何威胁,留他一命,是稍稍弥补亏欠,报答他的养育栽培之恩。
云亭并不避讳,看着萧煜平静道:“从王爷决心将一切交给我时。”
说到这里,云亭眼中泛起疯狂的寒芒,“王爷你有权利,地位,名声,财富,可依旧落得如此地步。我想让你看看,同样拥有这些东西,我会比你做的更好,会让仇人死的更惨。”
原来如此!
他养的狼崽子长大了,一旦放开锁链,他再也没有力气收回去。
另一半灵火草,应当也是云亭阻拦,才到不了王府。
整个王府,没有谁再能拿到。
他的命,到此为止。
萧煜闭上眼睛,不愿再看云亭一眼。“如你所愿。”
*
苏翎月洗漱完进来,就看到萧煜靠在软枕上,闭着眼睛,面色沉寂,没有一点生气。
“王爷!”
苏翎月惊呼一声,立刻坐下查看萧煜的情况。
萧煜的脉搏不仅虚弱,还跳的十分缓慢。
来不及多想,苏翎月从柜子里拿出常服的药,给萧煜喂了两颗,又给他喂了些水。
彩蝶在一旁,手足无措时,苏翎月吩咐:“彩蝶,快叫陆大夫过来。”
陆大夫被凌灵和彩蝶带来时,已经是满头大汗。
苏翎月立刻起身给陆大夫让座,经过陆大夫一番诊治,萧煜的情况才算稳定下来。
再次把苏翎月支走,萧煜疲惫的闭上眼,对陆大夫道:“陆伯,把那半颗灵火草用了吧。”
“什么?”陆大夫从凳子上起身,问:“另外半棵灵火草不要了?你可知半棵于你来说也只是续一段时间的命,却不能完全解你的毒?”
“知道……,就按我说的,用了吧。”
起码这样,他最后可以走的有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