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雪已经停了,月色清澈地洒在庭院里,积雪反射出细碎的银光。
子云将身体浸入热水中,满足地叹了口气。
疲劳随着蒸腾的热气一点点从毛孔里散出去。
他靠在池边,仰头看着夜空。星星不多,但格外亮。
身后传来拉门滑动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见上官樱蕊裹着浴巾走进来。
长发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锁骨。
热气模糊了她的轮廓,让她看起来像月光下的幻影。
她慢慢走进汤池,在他身边坐下,温热的身体贴近他的。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庭院里的雪景。
过了很久,上官樱蕊轻声说:“子云弟弟。”
“嗯?”
“你会逃跑吗?”
听着这话,子云原本放松下来的情绪,又紧绷起来。
他知道自己若是答错,绝对会迎来姐姐的‘惩罚’。
片刻后,他摇头。
“不会。”
上官樱蕊侧身,与他面对面。
抬手抚上他的脸颊,细细的抚摸。
子云垂下眼眸,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
指下的肌肤柔软细致,像触碰最名贵的玉石。
“嗯……那就好。希望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
上官樱蕊轻轻吻上他的额头。
子云睫毛一颤,伸手环住她,掌心贴在她光滑的背上。
“不会忘记。”
上官樱蕊抬起头,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她捧住他的脸,吻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温泉的热度和清酒的余味,温柔而绵长,像要确认什么似的,反复描摹他的唇形。
分开时两人都有些喘息。上官樱蕊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记住你说的话。”
她的手在水下寻到他的手,十指紧扣。
握得那么紧,仿佛要把彼此的骨血都融在一起。
…………
此后的三天,上官樱蕊把之前订好的机票退了。
毕竟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这里如此安静,正适合独处。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这样很好。于是,两人便在这山庄里住了下来。
白天,他们穿过覆雪的林子慢慢散步,脚下咯吱作响;傍晚并肩坐在廊下看日落,天空从淡金染成绯红;夜里则泡进温暖的泉水中,舒展身心,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时光好像被拉长了,每一天都像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
除却一些细微的瑕疵,称得上完美。
第四天早晨,他醒来时发现上官樱蕊已经不在身边。
枕头上留着一张字条,是她娟秀的字迹:
[去山下买点东西,很快回来。早餐在桌上,记得吃。]
他坐起身,看到矮桌上果然摆着精致的早餐,还冒着热气。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积雪从树枝上滑落的声音。
子云慢慢吃完早餐,收拾好餐具。
无所事事之下,他走到书桌前,发现上官樱蕊的素描本摊开在那里。
本子上画的都是他。
睡着的他,看书的他,泡温泉时仰头望天的他。
每一张都细致入微,连睫毛的弧度都精心勾勒。
最新的一页是昨天画的,他靠在被炉边打盹,手里还握着看到一半的书。
旁边写着:
[好想这样一直和你在一起,永远。]
子云站在书桌前,看着那些画,心情复杂。
放下本子,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雪后干净明朗的远山和天空。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再睁开时,那双眼睛便像被人搅浑了的潭水,什么清澈都没了,只剩一团浊。
太阳穴突突地跳,他伸手去揉,指尖发凉。
这几天,记忆像潮水般不管不顾地往他脑子里灌,灌得他头重脚轻。
想逃的念头一次比一次凶,可身体根本就不听他使唤,根本就是不让他逃,就像被另外的线提着,木木地钉在原地。
耳边的声音也开始闹。
不是从外面传来的,是从他骨头缝里渗出来的:一个说别逃,一个说快逃;一个说别恨姐姐,一个声音尖细,咬着牙说怎能不恨……
还有一道声音最淡,也最沉,像从很深的水底浮上来,说上一世和万世的仇啊!怨啊,在上一世临死前那一刀,已经拦腰斩断了。
一笔勾销??
他扯了扯嘴角,没扯出个像样的笑。
那这些还在翻腾的,又是什么??
那些声音还在耳蜗里打着转,缠成一团解不开的线。
他望着窗外那片过于干净的世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永远也走不到那样的明亮里去了。
就这么不知站了多久,上官樱蕊回来了。
看到窗前的他,脚步一顿。
“怎么起来了?”
她走过来,把手冰凉的纤手贴到他脸上。
子云睁开眼,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她那双漂亮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像在等待一个答复。
子云看着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喉结滚动。
好久,他说:“姐姐,我没逃!!”
上官樱蕊,噗嗤!笑了,眉眼弯弯,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踮脚抱住他,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深深的吸了口气,像是把他整个人都吸入肺里。
“嗯,我信你。”
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鼻音,有一丝湿热的气息打在他耳后。
子云身体一颤。
他再次沉默下来,抓着她手臂的手却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