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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变 第两百章 再上征途

再上征途

我不能当众折了波大哥的面子,便赶紧跑到士大人那里解释。

“士太师,又行进了大半个时辰了。这一路颠簸,先到树荫下小憩,歇息一刻后我们再出发。”老爷子是显得有些疲累,点头同意了。

我陪着这位老爷子下车行至路边,旋即有人支起了坐榻让士大人和我一起坐下,我只是躬身立于侧。还转身叫来士公子,让他过来陪着自己父亲。转身之际看到小南有些无辜地立于路旁,自己本是要等车过来的,现在自己是继续等也不是,走过去也不是。

不过少许几个须臾,他倒是下了决心,慢慢向队伍后面走去。

我这才转过身来:“士大人老是这样随着我们这般行军般着实辛苦,若下面您累了,直接让我们波司马停止前行。”

“无妨,这番总是歇息怕今夜都赶不到,这番歇息后,还是赶紧上路吧。”

“您先歇息,我去巡视一下。”我上马去波大哥那里和他说一声,波大哥很爽快:“中。”

霍兰那日居然也跟着,估计是老四安排的,也算懂人事。还带着几十个戎装整齐的女卒护着后面使节的队伍。而且这个瘦巴巴女人居然也是一身戎装,眼看小南越来越近最后那辆车,我策马过去把霍兰叫到前面。

霍兰很注意和波大司马保持距离。

我心中不免骂其虚伪。

徐颖则也注意着最后排的动静,我努力让他不要乱看,等回去你便要大婚了。

他却说自己在意的不是这回事。还反问我:主公不觉得奇怪,这女子和我兵器是一般形制,我向左司马打听过,那招式都是相通的,我怀疑她与我为同门师兄妹。

我说现在是你们小南兄弟去请罪道歉,先把那事放下,以后自然能知晓。

再次转到士大人那里,士大人说得赶紧出发,我让再歇歇。其实是我看那边小南正躬着,别这时候我再来个出发,那就是小南追我们车队了。小南肯定会觉得我在刻意整他。

“主公军中颇多南人部众,不知为何?”

“此地多荒地而我汉人善稼穑,南人各部因争夺地盘而不乏善战之人,莫若令各展所长,而令此地少荒田,而军有善战之兵。况南人对此地地形天气更适应,不宜染瘟疫。而原本随我者,多豫青兖冀之兵,深入此间山中,恐水土不服。我将令其屯垦,适应此地冷暖,再征发而用。”

“此诚善之善也,不过主公也需小心,南人多不受汉人军法拘束,有时恐有不便。另有一事,三陈之后,燮曾书信并以属吏邀之,皆为其拒,主公当如何用之?”

“愿为民而仕则辟之,不愿则邀其掌此地太学之位,传其家学。若皆不从,便任由之,自折去明公之乡即可。”其意某自当捧士家而疏三陈也,先哄你开心,等你走了我再去就是。

最起码得让他同意来。多请他几次,应该不会有那么清高的,清高又不愿为百姓办事的就不算什么真正的高士。但三陈名气太大,这就是算是个腐儒,我也得把他请到太学来,以彰文德。就如士大人再如何与我阳奉阴违,这太师还需给他。

我在官场也确实有年头了,当年马踏南宫都毫无忌惮,到现在凡事先考虑个利害,我是越发出落得“阴险狡诈”了。

回身看小南如释重负的回来,我才与波大哥示意继续前行。

再次出发,赶紧跑到小南车上,小南还在如释重负地喘气,弟妹已经着急问:“如何?”

“哦,人家一点都不介意,还不停问姐夫的事。”

“然后呢?”

“我都说了呗。”

“然后呢?”

“然后……就没然后了,我回来了呗。”虽然一脸小毛胡子,但这小子露出轻松笑容时,倒还是一副无忧少年的样子。

“你白读战国策了。”我说。

“你看来是欠揍了。”弟妹很彪悍地说。

我总觉得我们两个好像把反说话了,嗯,好像我的问题更大。

忽然一转身发现老四不见了,转身问,没想到弟妹倒还有气:“说了他两句,赌气骑马跑到前面去了。”

怎么总感觉这个世界在士大人来了后都颠倒了一样,还是我跟不上时事了。

作为哥,还是得去看看,路过士大人时,我说到前面看看情势。

跑不多久左边有处缓坡,老四在坡顶朝远方看去,英姿勃发,却又满怀心事,等苏梅车到,看到这一幕,便不是什么好事了。

拍马赶上,到了这个出神的家伙身边。

“咋了,四儿?”

“哦,哥啊,没事,就看看。”

“被婉儿说啦?”

“嗯,我又没那个心思,婉儿却老是念叨。我还是自己主动找她说的这个事情,怕以后她误解,她还这样。”

“哎呀,有身子的女人么。总会有点脾气的,你没看哥都被你姐和你嫂子弄得如此憔悴了。往日里她们什么样。”我真是感同身受,不过我还不敢听她们说我就跑,看来老四是比我英雄,都敢尥蹶子了。

“唉,没办法,谁让哥你娶了两个。平日里我又特尊崇你。结果她老是觉得我是想要娶程,哥也不想,哥后来不是想尽办法把你姐拒了么?”

“忻姐也真可怜,她也是奇女子了,你咋能那样?”

“是,是哥混蛋。哥负了她,但娶了她,哥就负了三个女人。让她被一个真正只爱她一个的男子保护,岂不更好?”

其下越来越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总觉得怎么气氛就变成了对我这个负情薄幸,**浪荡的邪恶封建领主的批判大会了。

“哎呀,听哥这么说,我心情好多了。哥我赶紧回去哄婉儿去了。”

“哦,去吧。”

这回换我在山头伫立了。

心里还真是五味杂陈。

片刻,车马仪仗尚未通过,又一骑上来,却是波大哥。

他沉默地从旁看着我。

“是要问我怎么了么?”

他点头。看来他每天说话是有数的,刚说多了,现在就得歇着。

“有点难受。”

知道他不爱言辞,也不需要他问,我便继续说着。

“其实有一个心爱的人真好,时时与她共度,事事与她分享,可我娶了两个,甚而连累了典故。

我让宋注意提点一下以后太学新来的博士祭酒,结好关系。教秋鸾的那些再深入一些也可以教教陈博士。

我心里不自觉把那个陈家书呆子和秋鸾合在了一起,应该还不错。

难得拢家一次,乖乖当一阵好老公,不过两位夫人也没怎么为难我,就是叮嘱了很多,其实我离出发还有不少时间。

次日,徐家公子连带着小援一同大婚,我和徐老爷子都作为长辈穿得整整齐齐,这一穿正装就不能乱跑了,之前只能在后院随便聊聊,徐老爷子乐呵地不知道说什么,还给我指哪些草,什么特征可以克制蛇毒。

我认为这时节教我这个是觉得我去西边一定会被蛇咬么?还是觉得他当年路上教了这招才从我这里拐了一个李家妹子。

女方家长是我家,两位夫人不便,于是老四代我以兄之名送过来的。我就记得李大人抗击过鲜卑,这个关系真的很乱。

请了士大人主婚,知道了两位新娘的身份,士大人也颇是惊讶,对徐大人很没有城府般的得意稍有些不满。

小朝廷给了小援配了个官舍,不是很大,倒也清静,让他好好做事,自己养家。征询了两位新晋的夫人小妹的意思,媛似乎还挺有心思跟着女官们做些事,婵似乎顾忌公公婆婆没有附和这个想法。

至于小援这孩子结婚后就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就傻呵呵笑,让我不得不赶紧提醒他给家里写信。

鉴于刚在婚宴前学习的知识,回去关照了一下岳母大人,让她小心蛇,没想到她直接抱出一捆晾干的蛇皮,据说蛇肉都熬汤了。

让我不由得仰视了一番比银铃还矮一头的岳母大人,我觉得蛇们会不会在宫城内立牌子,上书:内有恶婆,切勿擅入。

士大人把士公子留在了朝内,自己很快便告辞离去了。

他知道我要去西面,甚至还帮我修书一封,说给那边一位姓雍的大人。还说一定带上他儿子好好磨练一下。

我很欣慰。

随行的人,最终决定是士公子,葛凉,苏梅。

对于最后一个人选,我总觉得是老四的特意安排。不过正主并不生气,还很期待。士公子也很开心。至于葛凉,似乎去不去和他都关系不大。他和我们普通人一般不在同一个世界。只是安顿了一下手下几个医官的工作,就自己收拾行装了。

鄂焕以自己从那里来的理由申请也跟着,受到了大家善意的嘱咐和祝福,并一致通过。尤其是陈应和刑道荣和他交情似乎很深,彼此之间说了很多。邓茂认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出自《战国策》),所以恶脸相亲。由此我知道他和小南关系应该很不错。毕竟小南最近在读什么书,我刚知道。

**也想跟着,遭到全部同仁的一致否决。宋劝慰了他,然后向我表示,千万别带他。

一百五男兵,一百五女兵,皆本地百越人,盔甲武器形制皆被剑锋统一了。不像我们汉军,也不似普通山寨野兵。不过带了很多仪仗,还专门操练了一番。此外鄂焕带了十几个和他一起过来的,说都是熟悉那边附近风物地形的人。还有些其他百工之类,整个队伍三百五十人。

有人提意见,说这个队伍配置没法打仗,因为女人每个月会有几日不适合,而有时候打仗是没法挑日子的。我说如果是为了去打仗,我也不会只带这么多人,而这一路阎柔已经替我们打通了关节,我多带女兵,加以仪仗,更显得我并无恶意。毕竟三百人对很多山寨来说也是不少的兵力。此人再问主公不是要伐董么?我说我可以借别人的兵啊,毕竟有很多势力直接被董贼威胁着。也就是因为明白这一层,两位夫人才会同意我去。

还有人继续追问我,为何抛下封国自己离去。我说越国一切已经步入正轨,每个人专擅其守,各司其职,未来亦有详尽规划,如何执行,皆有法度,有我无我其实问题并不大,但是那一路有我才显得最大的诚意,尤以那位南王还是我的结拜弟兄。

仍有人不死心,当着我和夫人在一起时问道:这样不显得主公在朝中没什么作用?

我指着他:“哎,小子你说对了,我在此地越显得于事无补,朝廷里的人对我越放心。”

“您不是四辅政么?还担心这个。”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四辅政。”我笑了。

剑锋还我打了一对短兵器。他总觉得我舞剑会砍了自己,而我又颇好乱砸乱抡的**打法。在天南密林窄道上,短兵器好使开。他给这兵器起了好听的名字:风云震山杵,其实就是一对粗铁棍,就是上面有些竹节一样的凹凸不平的纹路,说这样打人更阴险一些,符合我真正的心理。

他这嘴比三叔是损多了。

除此之外还给我打了一杆长兵器,就是狼牙棍去了刺,另外上面的刺猬球变成有棱有角的锤子样的东西。他说这样不容易暴露我的身份,而且比师父给我打造的枪更符合我的喜好,那些棱角就是为了更阴险一些,符合我真实的内心。

他这嘴确实比三叔损多了,不过他还挺能为我考虑的。

我去看望了两对新人,嘱托了一番,主要在小援和小媛的家里多坐了一阵。子实吾兄也,故而两个女孩我是直接当亲妹妹看的。我称这两口子为援媛夫妇,两个小孩似乎彼此还有些羞涩,但是已经颇有些默契,一个人倒水,另一个便赶紧接着再递给我。银铃给安排的地方,不是很大,但是很干净也很幽静。我觉得很好,对这样的年轻人,修身齐家,进而治国平天下,这种条件不会让人惫懒,也不会让人厌倦。我甚至有些羡慕他们俩,如果我能和银铃就这样在某一个小城里做一个小吏,不愁吃穿度用,就这样一辈子,岂不更好。

我告辞回家时,仍在想着。最终的结论是:若是治时,这样自然无妨;若是乱时,我这样应该是有些自私的。

我记得我和两位等待我的夫人说道:自襄阳而至雒阳,又自雒阳而知广信,已至天边,而入天南之地,已在天外之境,险山恶水,瘴气病木,只间或如孤岛般的汉家城寨于其间,智于天下之无私,则于夫人及诸子女则似无情矣。幸得贤妻之助,此行,智必成其功也,且待吾归。

那一天早晨,薄雾,风中传来烧秸秆的味道,我离开了广信。不时回头,直到广信消失在雾霭中。

我再也没有回头。

我也不能回头。

风从背后吹过,带着水汽的味道,身边不知谁说着:“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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