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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变 第一百九十八章 熙来攘往

熙来攘往

扯过身边战车,将队伍左侧空隙填好。就见飞箭如蝗,从车上遮天而去,耳边随即响起震天的鼓声和喊杀声。

“这是要玩真的啊!”我心中大骇。

大家皆隐蔽很好,唯独从车上堆积的柴草间隙竟还漏进一箭,正巧打在了从环垒中低身穿行的霍兰身上,并弹落地面。这位箭兄的表现似乎有些特立独行;而且霍兰也很吃惊,和我印象中一般中箭人的反应也不是特别一样。

这才发现问题,这箭是用蒿杆做的,还无箭头,心下方定。

不过看着霍兰正迟疑,我还未训斥她应快隐蔽,就听祝澜很认真地来了一句:兰姐,你应该是战死了。

霍兰认真点点头,“啊”的一声倒地,还笑着看着我:“主公,恕臣不能陪您继续战斗了,本待告知主公这就是操练的。今臣将去,还请主公珍重。”

“你这就去了,真对不起你先祖。”我又好气又好笑。

“也不知道谁遮的掩体,让我一上来就中箭。”她也似乎和我一样心境。

“你不是死了么?”我觉得一个死人不该如此多嘴。

“冤魂未散呗!”

老四忽然匍匐过去,然后转过身来,双脚踩住霍兰刚才中箭位置两边,然后一手从地上拣箭,双脚还发力蹬了霍兰一脚。

“好你个左司马,这又是做什么?”霍兰明显有些吃痛,同时还有些不解。

“我要示意从你身上拔箭。”兄弟就是兄弟,一脸陈恳地帮我报仇。

然后老四听着声音,等箭雨稍歇,忽然从车缝中还施一箭,耳中便听得一声“哎呦”不是很响,但显然有人中箭,应该是算“战死”了。

立刻又是一阵箭雨,显是作为对那一箭的报复,很不幸,某尸体由于横在缝隙后又中了几箭。

老四很陈恳地和我说了一句:“哥,帮我拔箭。”

“冤魂”很紧张,看着一脸坏笑匍匐而来的我:“主公,不带公报私仇。”

我赶紧换上一脸正气:“凡事,需认真。”

老四箭不虚发,但是苦于箭少。于是提议,要不要举起地上那具我们战友的“尸体”借箭。

引得“冤魂”大声抗议:“左司马,你还有完没完?还有澜儿,能不能别笑那么欢?还有没有点姐妹情谊!”

老四这才放过地上的战友的“遗骸”,他又听了听,和我指着左边一辆车,说:“敌之酋首应该在这辆车正对的栅栏后,但我看不到她。有没有办法逼出她。”

我看了看正对营门的车,她们似乎还没有完全包抄我们,可能是这种操练规定了人手,她们兵力不足。

其他人似乎也都明白这其间怎么回事了。各自卸下了自己佩剑或长戈,在战车间柴火堆中寻些称手的木棒,粗树枝,作为武器,准备等对方掩杀过来时,进行搏斗。

我低身快速绕着战车垒成的堡垒,走到另一端,拆下车辖将一个车轮扯了下来,要说我破坏起东西来,还是很有天赋的。只是期间一支箭打中了我的左肩。

冤魂快乐地“哀嚎”道:“主公中箭了,澜啊,替他拔箭。”

我右手拾起箭,然后口中“啊”的一声“痛苦”嚎叫:“不用了,我自己拔出来了。”然后右手提回车轮,眼神掠过地上“尸首”还没忘向“冤魂”示威一下。

我注意到“尸体”换了个地方,明显是要躲那个缝隙,以避免再次被取箭,我对这种“诈尸”表示很不满,一点没有敬业精神。

老四显然已经意识到我要干嘛。

“哥,你这样会不会出人命啊?”

“我又没扔整车,你怕啥?要不然,我扔我等战友之尸?”

正当我们两个意见出现一定分歧的时候,躺尸的“遗体”再次冤魂不散地表示,扔轮子挺好。

我觉得轮子长相比石头好扔,在缝隙中瞅准栅栏高低远近,便是一下扔了出去。

就听得那边有尖叫和木枝破裂之声。老四兀然跳起,单脚为轴站在轮上,转身张弓便是一箭。

那边一时寂静。

只听得营门口马蹄声起,不过冲进来后又慢了下来。那边似乎也停了。我们这边的士兵随从虽都是百战之士也有些搞不清状况。忽然有人冲来移开了车,一个高个少女军官冲进来楞了一下,赶紧拜见:“不知是主公到来,不知可有谁受伤?”

“哎呦,卑乌,是你啊!”老四长出了口气:“你怎么没看到是我?”

那个叫卑乌的显然有些委屈:“前面都在隐蔽,观察哨上又不是我。你们悄悄进来,又赶紧隐蔽。我当然以为你们就是和我们操练的郭将军,直到又看见郭将军。

旋即露出豁口里出现了郭旭。

老四立刻长吁一口,显得有些不屑。我挤了一下老四,和他打个眼色,再与郭旭说道:“原来卿所言,是为了下午此事,那我今天搅局了。哎呦,没有人受伤吧?”

“我该猜到一定是头人的箭法的。”卑乌眼睛瞄向老四,陪着小心。“但扔车轮的是哪位?”

老四及众人一起出卖了我。

搞的我心里很紧张,深怕我伤了人性命。

故作镇静,还是赶紧关心,但已经有点心虚了:“有伤人乎?”

卑乌往左手边一让,让我看清那边情势,还好,还就是栅栏破了。

然后看着两个人吃力地将车轮抬出来,后面还有几个人扶着一个。

最后战果:防守方总指挥破六韩卑乌中箭“身死”,几位下面的小头目大多战死,栅栏破了后,轮子下压着一位,幸好未受伤——未受重伤。进攻方战死一位,主公左肩中箭受伤,杀敌中内容)

我甚至赶到很羞愧。

这些事情想多了就不免心中怒火顿起,谁再夸赞齐人之福,我一定把他劈两半。

那几日趁着岳父在宴请了徐大人,还叫来了波大哥,霍某人,加上两位李小姐,自然带上小援。这宴席自然是个好事的宴席。托付岳父大人为两位李家小妹做主,也不算辱没“龙门”之后。喝了酒以后好办事,还要请徐大人帮我去征辟那位三陈的后人,顺便请他把黄恬也一起征为门下属吏。

喝多了的他会意地和我笑笑,表示一定照办。

我只能心中暗喜,表面还需显示感激。相信以我这位司徒大人的手段,这段时间出的这些事情的是非,他是很清楚的。莫若收他个人情,省些其他方面的口舌。

岳父待了几天便离去了,后面几日恢复了“好好先生”本色,我那小朝廷的几个文人或者想冒充文人的都会来拜访,言辞之中,总是“好好”不绝。

彪弟被先安插到尚书台抄录,先熟悉一下各种政事对他这样的才出学堂的年轻人是个不错的开始。彪弟的麻烦就算这样解决了。想起来,有时,真是心想事成,也算是件幸事。

没两日黄恬便去司徒府门下作了个属官,我没去特意去看他,只让人给他捎了封信,勉他努力。

我相信,徐大人肯定会帮我安排好其他的,所托也算不负了。

不过我有些麻烦事却不是这么好解决的。

这些年常在外,居无定所,没想到真回了家,竟还是不知道该住哪比较好。

两位贤妻应该也都明白,她们会住在一起,再邀我过去。

当然,我夜里便会经常会被叫起来,去弄吃的。佩儿在铃儿培养下,终于也会对我肆无忌惮地发号施令了。看来学好不易,学坏却甚快。

好在庖厨那里东西真不少。

虽然厨艺不咋地,但这时的这两位,一个比一个能吃,尤其是银铃。

佩儿常说铃儿怀的应该是一个和我一样能吃的男孩。

我竟不敢乱加评述。

有时,她们怜我第二日还要处理政事,加上前段有疾不知是否痊愈,便让我自己一个人找地方好好睡,却请霍纳这二人同住,有时华夫人也会过来。夜深了看望她们便不是特别方便,我便会去看望那几个小朋友,基本我去的时候都处于不省人事状态的这对小姐妹,基本对我这个养父持无视的态度。亦悦和雪儿住一起,由弟妹帮我看着,雪儿还挺乖颇像弟妹,这悦儿就稍微顽皮了一些,但她能叫我阿爹,我还是很开心的,至少在发现她也叫老四阿爹前是这样的。让我想起以前她管谁都叫娘的传闻。弟妹自从怀了孩子,对老四也是颐气指使,我感觉心情平复了很多。

忽然想起悦儿管纳颜叫老颜的事,他搬出去后还没去看望他。说是他和孔明这干小子们一起住在了宫城外,公学的旁边。好久没见孔明了,他也不回来看望我,还得老子去看他,不知有没有又长高。

虽已仲夏,但这里每日下午未申之间都会有场大雨,夜间南边水上风由会顺山麓而来,沿其北面河谷而去,城内便凉爽许多,也不憋闷。那夜看完手头东西,心中思量着鈎町(今做句町,春秋至南朝齐时存在的地方少数民族政权,在今云南东南一带以广南为中心的区域,一般认为主要是今之壮族的一支前身)的事情。常服信步走出宫城,未带随从护卫便朝官学那里走去,广信不大,心中事情还没个头绪,便已走到。

夜未深,门未关,信步进去,各屋皆掌灯,却每个屋门窗都掩着,我想该是为防蚊虫之故,这里蚊蚋和各种说不出的咬人玩意着实太多,到夜间室内常需燃烧艾草驱之,就寝时还需幔帐遮蔽严实才能安睡。夜里我就没被叫起来在帐内逮蚊子,要说自己可能真是皮厚,但凡和任一人在一起,那蚊子便不叮我。以至于常在妻前说出“此间岂有蚊蚋否?”这等作死的话。

不知各屋住谁,也不好乱造次,门口也无戍卫,也没人能问,只得朗声问道:“请问纳颜大哥可在?”

这时左边堂屋忽起骚动,门旋即打开,冲出三条小汉。除了冲在最前那个头上发黄的小子,另两个直到扑到我身上我才分辨出来谁是谁。

“都长高了!”我倒是很开心,“最近在学堂可好?”

“老大还好,我们俩确实想早点从军做一番事业。”陈武显然很是焦急。

“我要检查你们的课业,不合格,不许从军。”我觉得还是得有点保留。

“您带回来那个射援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为何便可?”

“不是岁数问题。人家讲打仗讲兵法能讲出来。打仗是要靠谋略的,我不希望你们只能在阵前厮杀,还希望你们以后能成为将军。”我语重心长地说道。两个小孩便不说话了。

“哎,主公说得好。”纳颜似乎早已出来,只是一直和这边小孩们说话,没注意到:“我一直叫他们好好念书,这三个小贼也就吴越还上点心,另两个一个比一个差,我又不善言辞,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

“老颜辛苦了。”

“呃。您跟您闺女学的?”几个小鬼在后面窃笑。

“嗯。”我点点头。再转过头来:“不会是你们几个小子教的吧。”

三个小贼头摇得如拨浪鼓:“我们也是跟亦悦小妹学的。”

忽然右边厢房门开,出来一位中年,一位少年,与我深揖。

我却不认得这两位。

“敢问两位是?”回礼时,赶紧问道。

“在下亮之叔父玄,此为其兄瑾。”

我很意外,忽然感觉,孔明要离开我们了。

我竟记不清楚他们和我说了什么,只觉得有点乱,进屋详谈什么,我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努力朝边上孔明挤出笑脸,祝他终于与亲人相聚。

只隐约记得诸葛玄已经在某处就职,又探听得孔明下落,准备一同前去,也方便照顾。

孔明很冷静,不愠不喜。坐在那里,脸上瘦了不少,长得都不像以前那个胖嘟嘟的小子了。

无论最后如何,我还是提出了我的想法,我想让孔明去雒阳太学。也提到伯喈伯父那边都已说好,可暂住那里。

两位孔明的亲人都表示了赞同,这点上,我相信,他们不会拒绝。甚至他们有种千恩万谢的情绪,我也能理解。这也是我能为孔明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我不记得我是几时离开的,我记不得我在何处睡下的,我记不得我如何入睡的。

我只知道,第二天朝会,我早早到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排了选拔公学的优秀学子去太学,路费和生活所需由我出的事情。我甚至安排了华容和祝小姐一起过去,理由是让我们的太医令去见见雒阳的太医令,去学学本事,另外路上能在荆州遇到其父也能禀告一下自己在外面解决了终身大事的事情。还能顺道照看一堆少年学子。至于祝小姐,其实原本目的就是别拆散人家两口子,没给她什么特别任务,就让她好好开开眼界。华容没有推辞,还推荐葛凉权代其职。

那日朝会后我似乎还写了封信表奏陛下,推贾大人升为交州刺史,明我为汉臣之心。

办完这些事,我似乎发现自己有了泪水,却终于笑出来了。一切终将过去,弟弟也终会长大。将来自己的孩子也不如此么,终有离开自己的那天。

后几日经内廷商议,以宋玉东为尚书令,暂领太史令之职。

总担心这里有点问题。

担心是必要的,我的小朝廷也一致觉得需要增补一个太史令了,虽然不需编写历法,但记记期间故事以供后人阅读也是件好事。我却总觉得不太好,总有种会多一个人监督我的感觉。但操事的人和在旁看热闹的比平事的多太多,我又找不出特别好的理由压住群众的呼声。

还好,兄弟们似乎都感受到我的心思,都努力推辞这个新空出来的位置。

相对男人们的互相推辞,祝澜又明确表明自己将来从雒阳回来后就可以担任,颇有“人混胆大”的风采。我想起她刚给我惹那般事,虽然现在麻烦似乎跑老四那里了,但这么惹麻烦的人编史,就不怕出更大的事么。我心惶恐,看起来她的夫君与我心有戚戚焉,但他决定不公开反对;就如同银铃拍板的事情,我肯定附议一样。一点都没有男子汉的骨气。

我是不是也顺道骂了自己?

最终我只能心里安慰自己说女人可能确实比较适合当史官,这样她们可以多写点东西,以便于少说点话。况且一个女史官又不是自己老婆,不方便监控我的所有行动,也是好事。

其实本来我心中最好的担任者是我的佩儿,这样有些事情,她不会好意思写出来,我也能落得安全,但我觉得让自己妻子当史官很不合适。

于是最终未来的太史令不出意外就是在不远的将来留学归国的祝小姐,或称之为华夫人。但我琢磨太医令和太史令两个官是不是不太适合结婚。

至少以史为鉴,全无先例。

细想来因为以前这两个官永远都是男人,我是这样安慰自己接受这个现实的。

据消息灵通人士及相关人士透露,新太史令被平国夫人叫进了越侯官邸后院,并由安国夫人进行了初步的上岗培训。

出来时不其然碰到了霍然,忽觉得似乎霍然林若来了后,我再想起这个名字脑子里都是蹦出个令人头疼南人小贵人。居然把她忘了,我问她为何不毛遂自荐当太史令。

她说:我对你比较了解,你真希望我当太史令。

我说:好,哪凉快哪呆着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佞臣也是容易扎堆的,最近被我心中归于佞臣的就是我未来的新太史令,以及在其身边经常晃悠的某姓霍的官员。她们目前最大爱好是当着我的面,以一种春秋笔法娓娓道来指摘我的各种举动。还夹杂很多不负责任的评论。

对此,我只能躲得远远的。因为她们的另一个职责是两位孕妇的临时保姆兼长期闺蜜,着实惹不起。

没心没肺的数十日过去,天气渐凉,下午本已成惯例的雨也隔了几日未下。岳母等一干宫城内的地主们都在大清早聚一起讨论浇菜引水之事宜,那日却有两件重要的事。

学子赴北,士燮来朝。

该走的终会走,该来的终须来;天下之事,熙来攘往,无非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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