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真孰假
人生在世,谁没有吃坏了东西的时候?
然而问题的关键,是这坏东西,是岑夜自己主动吃的。
还死要面子活受罪,在白王跟前逞强,把那恶心到完全不能看的无极糕,吃了个精光!
拉肚子,不丢人。
只是他那一百大板的伤才刚好,如此一拉,伤口一裂。
出来的已然不仅仅是屎,还有血!
拉肚子拉到这般惊天动地,吓坏了整个华星宫的奴才。
对于岑夜的性格来说,那就是奇耻大辱!
他真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不对!
是挖两个坑!
要埋,也得拉着红莲那祸害一起!
“噗,觉得如何,要不要喝点水?”红莲边笑边倒了杯水过去,那死孩子当然不会理她。
尽管御医来过之后,岑夜已经不拉很久。
但他还是绷着脸,趴在床上不吭声,一直把红莲当成空气。
“是你自己要吃那么多的,赖不得我。”红莲完全是幸灾乐祸,立马就被狠狠瞪了一眼。
“好了,别生气了,喝点水吧,你看你都拉得……”
话没说完,又是一眼狠瞪,目光还不是一般的阴毒!
红莲本想大笑,却顾及他的心情,也就换成了闷笑。
怎料更是惹毛了他:“笑了好几个时辰,你都不累吗?!”
“噗!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
“红莲给世子殿下赔不是了,还请殿下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原谅了红莲这次……?”
红莲边说边在床前一个长揖,两手端着茶杯,弯腰奉到岑夜跟前。
岑夜看看杯子,又看看她。
心里一软,就要去接,却是碰到之前,又把手收了回去。
问的不冷不热:“你没回宫的几天,都呆在夏家?”
红莲愣愣,看向岑夜。
之前将军府的事,确实还没同他道歉。
想起舒浚的话,便是收了方才玩闹的态度,直接把茶水放到他手边,自己则是干脆坐在了床沿上。
撇撇嘴,十分认真的看着他:“故意落水装晕那件事,是我不对。”
“你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岑夜哑然,没想过红莲会如此诚恳的认错。
毕竟她总是拿他当小孩看,就像刚才给他倒水的时候一样。
此刻这般把他当回事的问他意见,他这薄脸皮,着实有些顶不顺。
只是……
他从不曾想过要真的为难于她。
甚至那天在马车同她发火,让她滚蛋,都有后悔。
怕自己话说太重,真气走了她。
所以才拿了夏半均来要挟。
是他要死皮赖脸的,半真半假的骗着、赖着的把她留下。
所以他一开始就是理亏着的,就是做好了打算,凡事都尽量依着她。
故意装武功弱也好;
无意令她觉得自己可怜也好;
连他都分不清楚——
有多少是出于真心;
有多少是拿着她对自己的放不下,将计就计;
又有多少是欲擒故纵,或者真的为她忧虑!
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何时开始的,岑夜已然找不出源头。
现在的他只知道,自己是不能少了她的。
因为她是那镜国的女战神;
因为她是他唯一能交付信任的人;
因为她……!
“之前让人把你的东西从澜玉苑拿回来,你没听见?”
岑夜一脸拽样的丢出个白眼,然后喝了水。
红莲愣愣,以为理解错误:“不是吧,这便原谅我了?”
“你何时变得如此通情达理,好说话了?”
“没发烧?”她说着就要去摸他额头,却被打开。
嫌弃似的一个白眼,岑夜就是拉回话题:“你是不是在夏家,和那冰窟窿一起?”
“何出此言?”红莲沉了脸,现在提夏半均,令她不快。
“为何我不回宫就得和他待在一起。”
岑夜愣愣,想了想才说:“之前为见他装晕,他不都给你脱衣服……”
“所以呢?那又如何。”红莲冷声打断,脸色更沉。
脱衣按摩那件事,可谓是她重生灵州后,最大的失败。
岑夜发觉她的反应不对头,连忙打哈哈,像是不以为然:“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你在京城又不认识什么人,不是在夏家,那会在哪里?”
“我可是你皇姐,去哪里与你何干。”红莲戳了一句,俨然不想再提这些事。
岑夜又是愣愣,有些丧气的应了一声:“哦。”
然后也不再吭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红莲还是第一次见岑夜这般。
挨了戳,竟也不还嘴,还看上去甚是乖巧。
两个人最近都没见什么面,红莲总觉得这死孩子身上,似乎有些地方变得不同了。
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怎么了?”红莲纳闷问道,他却只是看了她一眼。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
“哦。”这次换红莲应了,眼中倒是一直在观察他。
他现在虽然没有装模作样的摆面瘫,但着实没有什么表情,似乎……
故意躲着,不看她。
红莲耸耸眉毛,想他脸皮薄,方才又奇迹般的、半点不刁难的原谅了自己。
此刻便也不打算刨根究底。
只是现在这种气氛,好像也不适合去提那晚废院里的事。
好在要说邪气,还有个别个切入点!
“岑夜,听太监说,那晚是你先去房间找我,然后才宣了御医。”
“你去的时候,可见过些什么奇怪的东西?”红莲顿顿,又不妥般补充。
“或者是,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奇怪的感觉?”
红莲的样子十分认真,态度也很严肃。
岑夜终于把目光转回来,却是眉头紧紧皱着,好像记起非常不愉快的画面。
“怎么了,你是不是真瞧见什么了?”
红莲一再凝重了神情。
岂料岑夜耿耿于怀的甩来一句:“瞧见你对我死命咳嗽,溅了我满脸唾沫!”
“别开玩笑,我现在在同你讲正经事。”
“女人你又忘了,我岑夜,最讨厌开玩笑。”他说着冷眼瞪了红莲。
扭过脑袋,重新在枕头上趴好。
红莲这才记起确有其事。
他心里所谓的玩笑,似乎同普通人心里的不一样。
看着身旁的少年沉默一会儿,少女便不由垂了眼帘:“为何讨厌?”
“是因为在蓝国的时候,经常被那边的人‘开玩笑’。”
红莲的语气并不是疑问,而岑夜,亦是不太明显的怔了怔。
她明知故问。
而他……
自是脸皮薄,死要面子,干脆装模作样到底。
“女人,你可知我记忆里,第一次收到的玩笑是什么?”
岑夜不带情绪的问了,然后又不带情绪的回答。
“就在这白国的御花园中,锦妃哄我同岑珏、宫女太监们玩摸瞎。”
“却是中途使计,害我亲手把母后,推进了荷塘里。”
“好在母后识水性,所以惨剧才变成了玩笑。”
岑夜说得好似事不关己,约是见红莲一直不作声,便回头看过来。
无甚情绪的挑起半边眉毛:“不管蓝国白国,这样玩笑还有很多,全都记忆犹新。”
“还想听的话,我可以一件件的,慢慢告诉你。”
“……”红莲看着他,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早知道就管住好奇,不提起这事了。
“岑夜。”红莲敛了心神,唤了他一声
一副破罐破摔,打算不多绕话,直接摊开来讲的势头。
“那晚在雅艺轩,国师施展净化的时候,你为何那般震惊?”
红莲蹙眉,岑夜却是纳闷不解:“那原本干了的血迹自己飞起来了,如此诡异,怎不震惊?”
“你那时候不也是,惊得脚下都站不稳了麽?”
岑夜说着丢出一个白眼,红莲反倒眉头更紧。
究竟是他在装蒜,还是自己当真怀疑错了。
莫非他真的,对邪气毫无所知?
当时自己从他脸上看到的,那一瞬间流露的心虚。
难道果真仅仅只是因为,吞蛇之事乃他所为?
可是以他的心思,以他的城府。
这般害人之事,会在心虚上露马脚,实在几率太小!
这不可能!
就因为他是岑夜,所以绝不可能!
但……!
“你说你给那宫女服了蓝国的药,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药?!”
红莲沉声,岂料岑夜竟是怒了。
“你竟还在纠结吞蛇那事?!”
“你说我骗你,不拿真心待你,还把我带去废院,莫名其妙的……!”
岑夜顿住,目光从红莲身上移开的一刻,脸上确是红了。
“你说你那样是有原因的,那我问你,究竟是什么原因?!”
“你到底为何不相信我?!”
“到底在怀疑我什么?!”
“你口口声声说拿我亲弟弟,却又总是让我……!”岑夜陡地打住。
起初不过是在拿她不愿暴露身份、不敢主动点破知道邪气,来反客为主,装傻塞她的话。
谁知到最后,竟越说越激动,差点讲出些不得了的事!
那少年再次把脸扭回去,对着床头,只忿忿留给红莲一个憋屈得不行的背影。
像是埋怨和指责,又像是认输一般。
小声丢出个别扭的嘀咕:“你就是像那样……对自己弟弟的……”
“……我……”红莲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这死孩子都讲到这个地步了,她怎么好再继续纠缠不放,不相信他?
何况不管哪个方面看,绝对是她又把他给欺负了。
既然他确是不知道邪气之事,红莲也不会主动和他讲什么,主动去暴露自己的秘密。
如今也只好闷着,把心思放在那诡异的黑影上。
至于蓝国找来的那个药,也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去蓝国,再一探究竟了。
但是……
这邪气和猜忌是暂时解决了。
关于废院里强行给他灌血气,而导致他年少冲动这事。
当真有些难办!
这死孩子方才一大串的问题,红莲委实不知要怎么解释。
“我还不就是想知道那个药的事吗,就觉得你是故意不说,然后一生气……”
红莲磕磕碰碰、扭扭捏捏的说着。
只觉得今晚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没从岑夜嘴里问出什么,反倒还露了馅。
看到那死孩子忽然扭过头,红莲就已经知道。
给他强灌那血气的原因,是无论如何,都要被刨根究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