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殿1
对于今天上午在御花园里的遭遇,在二皇子殿下心里,始终是个迷。
首先,那宣武将军的女儿不可能这么厉害。
其次,她没有理由因为宫女小厮过来而匆匆逃走。
最后,她解开穴道时还留下了一句话:“我还会来找你的。”
如此综合起来,简直就像是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一般,太不可思议了!
在二皇子殿下费尽脑筋想着红莲的事的时候,红莲已经全然把他的存在抛在了脑后。
方才想到白王疯了,也只是红莲一瞬间下意识的反应。
如果白王真疯了,那个锦妃必定早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了,而且白国起兵蓝国、要回岑夜是在年初,王后被打入冷宫是在去年,何况这些皇子们已经出生这么多年,要疯也早该发现了。
可即便白王没疯,行事如此乖张又是为何?
相比去看看王后的情况,红莲当下对白王的兴趣更大。
当然,能生出岑夜那种又别扭又装模作样的儿子,八成两个人在此方面的功力,都不会太差。
红莲一边听着周围动静,一边脚力迅速的朝夏半均指引的方向走。那冰窟窿难得替她争取了两三个时辰,可不能白费了他的好意,何况……
“小心。”
一瞬间,红莲又回想起了那个极其温柔的表情和声音,脸颊又是开始微微发热起来。
那种样子的夏半均,怕是连他爹娘都没见过吧,否则也不会和周围的人一样,都说自己儿子是冰窟窿了。
可是为什么,他会对着她作出那副那样子?
是下意识的吗?
还是的确太担心,放心不下她?
“不可能吧……这才相识不过两三天,我还利用他爹娘的误会阴了他,那冰窟窿怎会担心我呢……说不定只是担心夏家出事?”红莲喃喃自语,一心几用的朝着凤栖殿去。
她现在也不愿想这件完全搞不懂的事,可就是没法停下来,简直像是当年对着珂喆的时候一样。
自己不会是对那冰窟窿动心了吧?!
红莲脚下陡地一停,脑子里白了一会儿,转而十分荒唐的笑笑:“怎么可能,又不是小孩子,肯定是那冰窟窿突然太温柔,吓到……”
红莲越说越小声,越说越觉得,她还真是动了心了!
如此想来,假如真和他在一起了,嫁进夏家,每天热热闹闹的……
“呵。”红莲柔柔一笑,觉得夏半均,倒还真像能够给她所期盼着的生活。
只是在这之前,她还有岑夜的事需要解决!
倘若她与夏半均真有可能,又或者,她真想嫁给夏半均,那么必须助岑夜回宫,必须助他铲除丞相的势力,否者她留在夏家,定然不会有个太平。
“哈哈,红莲啊,你这是在干什么呀?丞相岂非一朝一夕就能掀翻,你现在也想的太多了吧。”红莲看看天空,苦笑叹息着自我嘲讽起来。
正在这时,耳朵里听见了远处的一阵骚动:
“快点快点,王后娘娘又发作了!”
“快快!捆起来,快捆起来!”
红莲蹙眉,听声音该是凤栖殿的守卫,而且那王后的疯病又发作了?
可是为何没有听见王后的声音呢?
难不成是个哑巴?
红莲正纳闷着,却陡地迸出一串极为尖锐的嘶鸣:“啊啊啊——!”
“岑尧——!岑尧我饶不了你!”
“啊啊啊——!”
“嘶!”红莲倒抽一口凉气,差点被震破耳膜,赶紧卸去耳朵周围穴道上的内力,又耳鸣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转而回想起那一声无比凄惨的嘶叫,心里不禁猛地揪紧。
到底发生过什么,竟让一个身为王后的女人变成这样,而那口中所喊的岑尧,难道是岑夜的父王……
红莲满心凝重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远远就见一座大院外有重兵把守。那院里的房屋皆是二层,屋顶高低错落,铺金漆琉璃瓦,雕鸾凤和鸣檐,好不阔气华丽。
这凤栖殿,光外面看就已如此金碧辉煌,这里面定是更加的精致华贵。
红莲简直无法相信,这般富丽堂皇的东宫正殿,白王竟当真能够打作冷宫。先前也听岑夜说过,他父王母后的感情极好,怎是转眼七年,就成了这样一副光景!
红莲身法极快的几个点跳,借助着繁茂树木作为掩护,十分轻松的便潜入院中。却是发现院中不但也有守兵,甚至还有宫娥太监。
这里不是冷宫吗?
红莲躲在一座大假山后面,能听见主屋模样的房中传出的嘶叫。从声音判断,王后该是被他们堵上了嘴,可叫声依然凄惨得令人难以承受。
却是忽地,从屋里跑出个宫女。
“啊——!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我要出去!放我出去!”那宫女也像疯了,大喊大叫着的想往院外跑,但又怎么争得过守卫,终是被拖了回来。
“不要!不要!我不要!”
“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我求求你们了!再呆在这里,我也要疯了!”她抱着守卫的大腿苦苦哀求,对方却只是十分悲怜的看着她,然后摇摇头,走了。
“玲珑!玲珑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呀!”
“是呀是呀,这凤栖殿就剩下我们几个了,可不能再死人了啊!”
屋子三三两两跑出些人,大家围着玲珑哭成一团,但这时候的玲珑却不哭了,突然变得十分安静。
其中一个太监见她这样,立马慌了神,摇着她的肩膀呼喊:“别啊玲珑,琴心两天前才服毒自尽,你可不能这么快就步她的后尘呀!”
“那你说,何时才可以?”玲珑满目泪光的看向他,眼神中隐隐透着狂气,“你说呀小玄子,那要过几日才可以死,啊?!”
“咱们被关在这个凤栖殿一年了,日日夜夜对着那个动不动发疯发狂的女人,谁受得了?!谁能受得了?!”
“阳春死了、柳芳死了、如意、琴心、小果子小安子全都死了!”|
“都死了死了死了!大家都死了,都受不了了,所以就只能死了呀!”玲珑已然是疯了,那尖利的嘶叫与王后差不了多少。
“王上封了凤栖殿,不许我们离开,留在这里照顾那个疯婆子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我们到死,都别把那婆娘疯了的事传出去!你们一个个心里谁不清楚?那些毒药根本不是侍卫同情我们才弄来的,根本就是白王让他们拿来的!”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一听到那婆娘发疯时候的声音,我就……!”玲珑倒抽凉气,两只手抽搐着紧紧抱上脑袋,随后卯足了一口气,发出狂乱而尖利的嘶叫。
“啊啊啊——!”
凤栖殿院内的守卫不少,而大伙儿都只是悲悯的移开目光、或者闭上眼,由着玲珑猛地撞向柱子,命丧当场!
和这些宫娥太监相比,他们这些侍卫也算不上幸运多少。凤栖殿封了多久,他们便在这岗位上呆了多久。换班休息时也只能呆在宫中,到处都有白王的眼线监视盯梢。
他们的任务是隔绝这凤栖殿,防范发了疯的下人们对王后不利。然而等这东宫正殿中的人全都死光,是不是,就该轮到他们来步这些宫娥太监的后尘了?
随着那一声撞柱的闷响,整个凤栖殿里忽地静得厉害,只剩那屋里的王后还在嘶叫。
两个侍卫默默上来拖走了玲珑,其他宫娥太监不吵不闹,漠然而绝望看着那些血,就好像死的人是自己一般。
红莲在假山后面目睹了全部,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忽然有些明白了夏半均的温柔。
想他来替王后看诊的时候,定也同样目睹过这些吧。
红莲暗暗叹息,又分析起眼下形势——这凤栖殿中的守卫太多,而且从之前要绑住王后的话推断,那屋里定然也有守卫。
如此,她贸然进去看王后实在不妥,但又没有足够的时间等到天黑,现下也只剩先离开此处一个选择。
岂料此刻突然传来的一声通报,停下了她的脚步。
“王上驾到——!”
红莲心里一惊,有些暗喜。
她对王白的印象并不太好,甚至说是非常的不好,正想着去瞧瞧长了副什么模样,竟就自己送上门了。
只见这院里的侍卫们都正了姿势,还在发呆的宫娥太监也连忙排得整齐,等院子外先看到白王的守卫一跪下,这里面的人也全都刷一声跟着跪了,口中高呼:
“奴才恭迎王上!”
呼声中,那身形颀长、风姿潇洒的男人迈步走来,不急也不慢,昂首挺胸,气度颇佳。穿一袭浅黄龙袍,头冠上垂两枚流苏,宽袖窄腰,长发拂风,最重要的是……!
相当俊美!
红莲看着那不过三十出头的男人,连呼吸都稍微停了一下。
此人无论眉眼鼻梁、嘴角脸型,统统像极了岑夜——不对,是岑夜像极了他爹!
此时此刻,红莲心中有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就仿佛看到了多年后的岑夜,仿佛看到了他日后登基为王时的模样。
龙生龙,凤生凤。
那死孩子……果然生来便是注定了要走这条帝王路麽?
红莲暗暗垂了眼帘,而那白王只是站在院中,撇了柱子上的血一眼,再没有任何动作,也不说话,便是见到所有人都速速退出了院外。
由这情况看,白王定是每次来凤栖殿时都是这般,让所有人都出去,独留自己与王后两个人,说上些……外人不可听见的话?
红莲这么想着,那脚下已是动了起来。
借由护卫和宫娥太监们撤离的人潮作为掩护,几个讯捷灵敏的闪身,就是抢在白王前面进了王后所在的屋子。
这屋中宽阔大气,装饰奢华。雕梁画柱,轻纱帐幔,也是甚为风情,看着便觉得赏心悦目,一眼就能瞧出,白王定对此房间下了很多功夫。
岑夜所说的感情甚好,可见一斑,只是……
“呜呜呜——呜呜呜——”
那一层珠帘的后面,两道帷幔的中间,竟是床榻上生生制着好几条锁链,一直连着地下,用铁水浇封,相当牢固。而那些锁链,此时正禁锢着一个女人的手脚。
她在床上不住的挣扎扭动着,披头散发,气势可怖。那嘴里死死堵着一块布,无法吐出,只不停发出野兽一般的闷吼,简直像要吃人一般!
这就是……岑夜无比挂念着的母后?!
红莲心里一揪,忙是一个闪身上了房梁,随即那俊美的白王便是进来,勾起的嘴角里阴邪冷怒,却是音色动听:
“小妧,孤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