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觉厉
李信心中如何盘算,叶行远根本不在乎,无论这假惺惺的家伙有什么花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小花招都是笑话而已。
关于“释租”这题目,叶行远略加思索,已有腹稿。在经济学的问题上,他前世所受教育虽然不是这专业,但见识肯定远远超越轩辕世界现在的中古水平,起码中学大学都学过政治经济学吧,写出点有门道的文章不难。
但为了不至于太超前,还是要注意略微保守一些。叶行远落笔上了。
一时间场中反而是静默下来。只有叶行远挥笔疾书,沙沙声不绝于耳。约莫半柱香时分,叶行远已经整整写了三大张白纸,细数下来也有千余字。自觉立论已足。
虽然还不是特别详细,但在眼下这个场合拿出来,已经足够了。叶行远搁笔,回头笑道:“唐前辈!在下幸不辱命,今日这几笔大约能写出你的三分学问。勉强也够将‘租’之义理说的清楚。前辈是否先指点一二,再交付评判?”
叶行远拼命往唐师偃脸上贴金,他自己在省城之中可不想再出什么风头,只想低调的混完考试。而且这既然是为了给唐师偃出气,不如就将光彩都归于唐师偃便是。
唐师偃悄悄的抹了把汗,想要接过叶行远的文章细看,却被李信伸手拦住。
别给他们机会演出一场戏来,到时候胡扯一通就此下台,那可就失了今日把这两人叫来的本意了,李信如此想道。
“今日毕竟是文会。你既代表唐贤弟作文,那该先经过评判才是,恕为兄僭越了。”李信取过叶行远的文章,略扫了几眼,被转手呈给了此次文会的几位评判。
李信一开始确实有点担心,但看叶行远越写越快,几乎不假思索一气呵成,便放下了心。这样的策文论文,并非靠着才气便能完成,而是要靠阅历与思考。
这题目是穆百万定下。其余人全不得而知,叶行远当然也不可能提前得到题目。似他这般年轻的秀才,忙着圣人经典准备考试还来不及,怎么会对经济之学有什么研究。
别看他写得快。肯定是下笔千言,离题万里,李信也就放下心来。他将文章送给几位评判,暗暗使了个眼色,只管批驳,一定要睬到泥沼之中!
为首的评判是一位老举人。今年已过耳顺之年,满头白发,精神也有些不济。今日此来,无非是看在穆百万面上,来露个脸而已。
他看到叶行远文章从头骂到尾,之前先夸一句书法,也算是给了一点面子。老举人这么想过后,觉得心中安定,准备开喷,一字一句看了下去。
。生僻典故可以跳过,但论文终究是要靠逻辑和义理说话的,且继续看下去。
看得过于仔细,老举人白发间不觉渐渐有了几分汗水,额头皱纹更深。因为他发现,叶行远写的每一个字都认识,但这些字组合起来,以他的知识居然不太看得懂。
至少浏览一遍后还是不明白,或许想看懂需要时间。但眼下这情况,显然是不可能让他反复揣摩几天的。
最后这篇文章结论道:“夫百产之入市,既必有以偿其前费,而益之则常羸矣,故其物之贵贱恒视之。至于租独不然,以市价之于经价或大过或小过或适均,而租则或重或轻或并轻者而无之。”
到此老举人只感到一片茫茫然抬起头来双目失神,也不知道想什么。整篇文章从头看到尾,老举人只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然后竟然找不出能批判的地方!
道理很简单,想批判一篇文章,最小的前提就是至少能看明白这篇文章。如果根本看不懂,那又从何批起?只怕一张嘴就要露怯!
老举人隐隐觉得文章有些道理,毕竟几十年人生经验和读书经历不是吃干饭的。但要问他如何论证这道理,或者如果反过来批驳道理,一时间却无从下口。再给他几个月时间研究或许就可以了
不至于好到没话说?可是又不见他开口批判,难道是老头子年纪大了突然中风,这才说不出话来?
李信急使眼色,也不管老举人了,赶紧让下一名评判继续去看叶行远文章。
这下一名评判不像老举人这样功成名就,有点邀功心切,急急从老举人手中夺了文章。低头看完,嘴里骂人的话却顿时被噎住,只这几眼的功夫,也和老举人一样成了锯嘴的葫芦。
连着几个评判好奇,轮流将叶行远这篇文章看了一遍,本意都是有心挑刺,但偏偏最后都沉默了。有人收李信的好处最多,结结巴巴想要强词夺理,最后还是颓然掷卷,叹息而止。
这是一个十六七小年轻的文章么?虽说大道三千,研究什么学问门类的大儒都有,但就算是专门研究生僻学问的老儒,也写不出这么为难人的东西吧!
看都看不懂,还怎么去批判?大家都是读书人,面子还是要讲的,信口开河去骂很简单,但谁知道文章里有没有什么陷阱?
若被抓住把柄反击,那面子可就丢大发了。与其被扣上不懂装懂、浅薄无知的帽子,还不如保持缄默,不说自己看懂了,也不说自己看不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