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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神之焚城 楔子

楔子

【这世上有些人,他属于你的时间或许很少,但你想要彻底的忘记他,足以用尽一生。Www.Pinwenba.Com 品 文 吧】

BGM——河图《寸缕》

2014年7月3日,新疆,赛里木湖边,与这天地间“少女的第一滴眼泪”零距离。

人这一生,到底要亲眼见证多少人的死亡?

或耽溺于毒品制造的甜腻幻想乡,或蝶变于踩踏夜空的摩天高楼,或悬尽在三尺劣质绢丝白绫,或辗转在风驰电掣的巨轮铁轨,于子弹,于刀尖,于病毒,于药剂,于衰老,于情碎……人类太脆弱,千千万万种死亡,唾手可得,每日每夜,几人生几人死,不得而知。

这是来到边陲小镇霍城的第五天,停留于此的原因是车子在高速路上抛锚报废,无计可施,此前一直猛踩着脚下的油门,踩得火花四溅,一百六七十迈的速度,像是顽固的追逐着已经流逝的死亡。心里只想着一路向北去,不能等,不能停,向北,向北,再向北,掩埋于冰天雪地的北极,忘却一切痛苦和时间。可世界依旧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不遂人愿,死去的人往天上走,活着的人,依旧在地上苦苦挣扎,迷雾中看不清明天的面貌。

不要问,不要说,何来解脱,无人知晓。

其实赛里木湖边是不允许随便放河灯的,但是今晚不巧,看守住的房子“意外”失火了,几个人忙得脚不着地,估计等他们发现铁盒子里那厚厚一摞人民币之后,一时半会是没空过来管小小一个我了。

我往河里放着河灯,每一盏灯的形状各不相同,都是自己亲手做的,近乎执拗的认认真真,一双手割出十几道口,因为造型不满意废掉了一盏又一盏,哭了一遍又一遍,整整做了五天五夜,才敢拿得出手,给天上的弟兄们看。真是尽力了,所以,别怪我笨手笨脚了啊,八爷,柴哥,虾米,三迁,无极,古越,君猫,还有匪子,我……来给你们送行了。

为你们洗却一身凡尘,愿你们从此百无禁忌。

路太黑,请走好,离予在这里,为你们掌灯了。

(他们是在6月19号那天壮烈的,我们两个从墓里逃出来回到与黎立和梅葛的集合点,用了不眠不休的整整6天时间,他们的头七,我们是开着车在G109国道上逃亡的状态,因而只来得及放了一只孔明灯,后备箱最底下翻出来的,一角破了个小洞,摇摇晃晃飞起来,落得个在深山中下落不明的命运,就如他们浮萍一般的的人生。一路颠簸开车到新疆,用了68小时,将近3天的时间,期间齐霁罕见的出现了药物反应,输了一次血,一个贫血一个昏睡,一只僵尸一只猫不通人语,还有一个无照幼女,黎立只得一个人开了整整一天车,照理说,一个人是不能这样一直集中精神开车的,因此不得不时常休息,多耽误了将近六个小时的时间。(墨脱往霍城大致路线:G109——G3011——G215——G30)6月28号,车子在G30国道上抛锚,一行四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距离抛锚处最近的落脚点,霍城,找了家餐馆大鱼大肉饱餐一顿,自己闷声喝了半箱劣质啤酒,瞳孔都散开了,盯着人时找不准焦距,喝傻了一般。吃到最后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声震半个酒楼,吓得老板以为我是被拐卖来的,黎立和他解释了半天,差点报警,据说最后齐霁一个吻过来,我像个弱智儿童一样瞬间安静了,脸色红得可疑,似乎不像是醉了酒。可我真的不记得了,那天之前的事情,真的真的,都不想记得了。)

我无数次在想,为什么死的是他们,为什么我还苟活于世,一瓶半奔富下肚,酒气微微上脑,像关不住的闸,然后就又想,为什么好好歹歹非要遇见他们,为什么当初一意孤行踏进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为什么以爱之名放弃了那么多生活的美好,为什么觉得自己内心强大冷漠到可以承受任何生离死别,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做不到。

想来想去想不出个结果,每日靠着酒精度过,想求得一日安眠,可惜酒水都化作眼泪流了出去,越喝越清醒,越喝越冷静,怎么都没办法昏天暗地沉醉一回,或许真的如人所说,千杯不醉的人最是寂寞。

直到昨天晚上,一箱酒只剩下亮晶晶的空瓶,我跌跌撞撞打开房门,到楼下小卖部去买酒,出门左拐,扑面而来的除了晃眼的灯红酒绿,还有坐在马路牙子上的齐霁的背影。

一点火光在嘴角与指尖明明灭灭牵成红线,脚下堆满灰败烟头,身边放着几个见底的白酒瓶,左手夹着烟右手握着瓶口,一口烟一口酒,雾气朦胧中,高大身影近乎折半,缭缭绕绕好似神仙。

我一下子来了气,劈手打掉他手上的半截烟,在嗡嗡的车声中吼他:“又是烟又是酒的,你也想升天啊!”

声音很奇怪,因为我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快要忘了如何发声。

他坐着没动,左手保持着夹烟的姿势,右手捏紧了酒瓶,风拂开他的鬓角,露出隐在发间的汗珠,夜晚十几度的空气里,只穿了一件短袖,看得见手臂上鼓起来的青筋。

又一辆步履匆匆的客车呼啸而过,尖锐汽笛碾碎神经,脑内一片鲜血淋漓。

我呆呆跪在地上,紧紧攥着他的领口,惊视他眼角未干的一滴泪,濡湿睫毛。

他没有笑,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如纸,眉间已经皱出化不开的川字纹,眼底郁结着噩梦一般的漆黑,微微张开的嘴唇上残留着辛辣的酒气,发白起皮,开裂出血,像是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性命岌岌可危,药石难愈。

对望片刻,他突然摇摇晃晃站起来甩开我,几步走到了马路中央,迎着刺眼车灯和急促鸣笛伸开了双手。一瞬之间天雷轰顶,我的灵魂像是突然回归躯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和速度飞奔过去,快过一百一十迈飞车,在撞到血肉分离之前赶到,双双跌进路边灌木丛,戳破眼角,疼得流出眼泪。

是眼泪,不是酒。

卡车司机停下车,只看到先起身的我,恼羞成怒破口大骂:“神经病!臭婊子!活该被人甩!找死还躲什么!胆……”

话到半路住了口,灰溜溜拉开车门夺路而逃,撞飞两三个红白相间雪糕筒,这边齐霁半坐起身,阴郁的脸上一双野兽样眼神勾魂夺魄,生杀予夺。

于是那一撞之后我们都“活”了过来,心照不宣。因为命运就是这么滑稽,兜兜转转声嘶力竭之后突然发现,生命中人来人往去留匆匆,好在还剩下最重要的那一个,管他明日天晴雨落,变幻风云,地裂山崩,惊雷暴雪,也值得为之好好活着。

逝者随风,我们还要从泥泞里爬起来,互相搀扶,互相拯救。

算起来,你又一次拯救了我,齐霁。

还记得最初的相遇吗?那一晚果真是奇迹一般,我从濒死的绝望中醒来看见你,看见你一双眼似夜空中明灼耀眼的天狼孤星,沉沉烧炙的光如同荒原上蔓延的火,风吹草动火涨天明,宿命骤变不可向迩。也许早在那一日,你在我手心写下你的名字,修长指尖不轻不重,滑过道道交错掌纹,便早已注定,从此泥足深陷,此生决绝,不得往生。

我在湖边推送着八盏河灯渐行渐远,在荡开的涟漪之中划拨你的姓名,谁给你这样的一个名字?唇齿无需相互碰撞,冷冽如你。

从前要说一句我爱你,只需鼓起一时的勇气,嘴唇开合,脱口即出,像一团炙热的火,像一朵炸开的烟花,滚烫的泼洒而出,一发不可收拾。现在要说一句我爱你,需要鼓起一生的勇气,说出去的就是承诺,是相互的承诺,是五脏俱全的一个家庭,我给你我的全部,希望你也能同样给我,阴暗与阳光,强大与脆弱,顺遂与挣扎,不论什么,我会爱上你的每一面,只要是你就好。

天上的兄弟们勿怪,我只是想说,我不会再逃避于酒精与尼古丁制造的短暂梦境中,做个让你们瞧不起的弱者,命是你们拼死换来的,我要带着你们的份一起,威风堂堂的活在这世上,离予绝不辜负此生。

绝不辜负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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