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勤奋,欠收拾
孔大学士和孔九老爷兄弟各有各的麻烦,而朱廷芳却早就忘了他们。次日早上,他照常先去南城兵马司时,就从前来禀报的兵马副使口中得到消息——昨天那个离奇自尽的假冒信使,两个全京城最好的仵作联手检查,天亮时分就已经查出了死因。
“他早已事先吞下了毒丸?”
朱廷芳虽说敏而好学,但对于这种门道,却也称不上十分了解,召见两个仵作时,他眉头紧皱问了一句,得到肯定回答后,他就不由得更加疑惑了起来,当下便不耻下问。
“可之前此人落网的时候,却不见有痛苦的姿态,死的时候更是极快,仿佛他能够自主决定何时求死似的。什么样的毒丸能够有如此功效?”
“你们不要误会,我没有质疑你们的意思。术业有专攻,毕竟你们在这方面更有经验,我只是为了日后多加防范。所以,你们需得解说得更清楚明白一些。毕竟,我已经上书请罪,未来如果皇上垂询,我总不能简简单单地说,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吞服毒丸自尽。”
两个仵作还是堂的同学一块上过课,但是,这毕竟只是看,只是相处,谈不上真正的切身体会。”
“四弟就算在公学中和小花生萧成同吃同住,那也苦不到哪去。我很担心……我很担心他的忍耐力到了极限的时候,耍起皇子脾气的时候,他刚刚交的这两个朋友也就保不住了。”
说到这里,三皇子微微低下了头,心情非常微妙。
在九章堂求学的那短短一段日子,是他人生最快乐的日子,拼了命学习,拼了命做题,拼了命跟上张寿授课的进度,和一大堆出身各异的同学相处,彼此从小心翼翼到日渐熟悉……他一度以为,在陆三郎之外,自己还能够交到几个朋友。
反正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皇子,将来做贤王也好,做闲王也好,那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父皇最终竟然选择了他来继承这个天下!而他从答应父皇的那一刻开始,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出入九章堂,出入老师的家里,乃至于游历市井,遍览民间。当然,也不可能再和最初设想的那样广交朋友,因为没人敢和现在的太子,未来的皇帝交朋友。
所以,自家四弟虽然被父皇勒令在宫外反省,他虽说见不到弟弟,可知道弟弟的日子却过得充实而有意义,而且看上去还难得交到了年纪相仿的朋友,三皇子很为他觉得高兴,却也不希望他万一失败又或者半途而废时被朋友们瞧不起。
而张寿看着三皇子这患得患失的态度,自然体会到了这位太子殿下那感同身受的担忧,当下就笑着摇了摇头:“太子殿下这是太小看自己的弟弟了。吃一堑长一智,别看四皇子好像一直都在闯祸,一直都在惹事,但他也是有一些成长的。”
“虽然我可以对你说,哪怕他这次和张琛打赌打输了,那也无所谓,小花生和萧成也不会因此就怪他,但是,我还是对你说实话吧。这次的赌斗,我一定会让他赢,让张琛输得心服口服,这也是我答应秦国公的事。”
张寿见三皇子满脸茫然加迷惑,他就轻声把秦国公张川对朱莹的托付说了,果然,三皇子立刻就变得哭笑不得:“秦国公这甩包袱实在是……可要是老师打算借着四弟来打击张琛,岂不是有失公道?”
“不,我顶多只是看一看情势,然后顺水推舟,可不会真的一开始就出手偏帮,总得让他们先龙争虎斗一场才行。我打算把他们赌斗的地方定在通州,顺便让那位莹莹挺看好的叶小姐再和张琛接触一下。当然,这不是为了牵线搭桥,而是让张琛和四皇子都受一受打击。”
“据我所知,那位叶小姐性格刚强独立,而且知书达理很有学问,让她私底下去做一个评判,她应该会很公允。反正女学的招生还在进行,也用不着她,这赌斗也不过是持续一个月,她应该有充裕的时间。当然,去找她的时候,不能以赌斗为名,需得以选才为名。”
说到这里,张寿就笑眯眯地看向了若有所思的三皇子:“是否能以太子殿下的名义相请?”
“我?”三皇子明显有些措手不及——他倒不担心见叶氏一个女子,会不会被人怀疑好色之类的,毕竟他的年纪还实在是太小——他担心的反而是另外一个问题,“可我从来都没见过她,用什么名义去找她呢?”
“很简单,回头莹莹会带她进宫去见太后,顺便也见一见永平公主。毕竟,太后是女学的最大的资助人。到时候,你也去就行了。然后,你把我对你说的,张琛和四皇子这一桩赌斗说一说,我想,以太后的性子,应该会同意的。”
三皇子脑子有点迷糊,又感到张寿的这个安排很缜密,却又隐隐觉得这个做法好像并不止如此,因而,当这一日张寿以需要早点回去赵国公府,帮忙筹备朱廷芳的婚事,从而早一步告退之后,他这下午的课就不免上得有些心不在焉。
而等傍晚三皇子回到乾清宫时,他见自家父皇依旧郁郁寡欢,就忍不住告知了这桩荒唐的赌斗。在已经得知公学要进行这样一番变革的情况下,虽说明知道张寿没安好心,但因为大皇子的死讯而心烦意乱的皇帝,此时不知不觉被转移了注意力。
“你就照着张寿这话去试试。别担心你四弟,更不用担心张琛。这两个小子就是欠收拾!如果张寿真要一个公平的赌斗环境,朕就悄悄出个手好了,让他们多吃点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