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朱莹这一走,皇帝便对乾清宫上下再次传达了禁口令。
“今日张卿和王卿前来所谈之事,一字一句不许泄漏,否则,还是和从前一样,罚作终身劳役,遇赦不赦!”
此前那一次选婿时,尽管他再三禁令,还是有人禁不住往外透露了风声,而连坐之令在前,那宫人几乎是前脚传出消息,后脚就被人举发。从来对下宽和的皇帝一时雷霆大怒,直接把那宫人重责五十,罚作浣衣奴。勾引其泄漏消息的内侍更是直接杖毙。
这还不算,太后更是下令,若是那宫人被打死打残,行刑者同罪;若是在浣衣局不满三年死,则浣衣局掌事同罪,此前得她泄漏消息的内侍所在徐美人那一宫,徐美人褫夺封号幽闭宫中,余者全数分配到各宫苑洒扫。一时间,满宫噤若寒蝉,再不敢刺探乾清宫。
至于乾清宫的宫人内侍,那更是谁也不敢再起外心。宫人老老实实等着上了年纪放出宫去;几个内侍老老实实地等着擢升的机会。谁也不想撞在太后和皇帝整肃宫闱的枪尖刀刃上。
因此,皇帝石破天惊地亲自给赵国公次子朱二郎朱廷杰以及顺天府尹王杰的侄女做媒,这消息竟是无人所知。至于王杰禀报新式纺机,张寿献了图纸的事,那就更没人敢瞎传了。
在这一片静谧祥和之中,冬至大朝最终来临。这是张寿堂去时,却只见罗司业从里头出来,笑容可掬地冲他点了点头。
“张博士,刚刚皇上给国子监诸位的冬至赐礼,已经送到国子监了。”
他顿了一顿,随即又补充道:“司礼监随堂吕禅亲自来的,他还说,本来你那詹事府左赞善和翰林侍读的一份,是应该送去相应衙门的,但知道你事务繁杂,为了避免你多跑,他也顺便直接送来了国子监。”
听到这话,张寿如果还不明白,刚刚那些古怪的目光,其实是羡慕嫉妒恨的表现,那他就白活两辈子了。果然,下一刻,他就只听罗司业说出了更羡煞人的部分。
“国子博士的冬至赐礼是茶一罐,饼一盒,酒一壶,羊肉五斤。”
张寿听着,心里不禁有个很滑稽的念头。全都是吃的,这是怕国子监学官太清贫没吃的?
“詹事府左春坊左赞善的冬至赐礼是,御制新书一部,宣城笔一支,酒一壶,饼一盒。”
这是吃的和风雅之物各半,但说到底,还是不值几个钱。张寿依旧市侩地在计算价值。
“翰林侍读的冬至赐礼是……”说到这里,罗司业顿了一顿,想到自己和周祭酒两个高官的冬至赐礼,只觉得十几年资历也不过如此,“是绫袍一袭,铜香囊球一颗。”
话音刚落,之前只知道张寿一人独得三份冬至赐礼,于是羡煞的国子监众学官们,终于再次嗡嗡嗡窃窃私语了起来,其中,一大把年纪的杨一鸣更是眼神冒火。
毫无疑问,翰林院的赏赐是最丰厚,也最风雅的——没错,在他们的眼中,赏赐衣袍和香囊球,比赏书赏笔更风雅,这种认知在朝中普遍存在。这也幸好张寿品级不高,赏的是铜香囊球,如果是银的,只怕其他人的表情会更不对。
然而,罗司业仿佛深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特点,最后又道出了一句话。
“此外,皇上说很嘉赏之前张博士的建言,另赐蜀锦袍子一袭,吕禅还捎话,皇上准了。”
之前朱莹和王杰一块进宫那一趟,她跑得快,因此张寿问皇帝的答复时,她自然支支吾吾含含糊糊,避不过了就说回头再入宫特地去问,张寿无可奈何的同时,自然也就说不必了。
此时,得到了这相对正式的答复,他不禁莞尔,随即就笑着对罗司业拱拱手道:“多谢少司成转告。”
当张寿在国子监中领到三份年节赐礼和一份特赐,于同僚之中恰是风光无限的时候,二皇子也领到了自己身为皇子的年节赐礼。干巴巴的两段衣料,两坛御酒,其余什么都没有。
面对这样的凄凉场面,他最终下定了决心。
“给我弄到那纺机的图纸,我不管死多少人,一定要弄到!”